第一部 松动的沙土(一十二) (第2/3页)
,觉得自己无挂无碍:你岂不得意?要说这是聪明的奴隶的得意也可以。但反正免不了做奴隶,那末即以奴隶而论,还是逞着自己的意志去做奴隶,不必再作那些可笑而无益的斗争。最要不得的是做自己思想的奴隶而为之牺牲一切。一个人不该上自己的当。——她清清楚楚看到,要是克利斯朵夫一意孤行,走着和德国艺术德国精神的偏见反抗到底的路,一定会使所有的人跟他作对,连他的保护人在内,结果是一败涂地。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跟自己过不去,要把自己毁灭而后快。
要懂得这一点,先要懂得他的目的不在于成功而在于信仰。他信仰艺术,信仰他的艺术,信仰他自己,把这些当作不但是超乎一切利害的,而且是超乎他的生命的现实。等到她的批评使他不耐烦了,用着天真的夸大的口气说出这些理由时,她先是耸耸肩膀,不拿他当真。她认为他只是唱高调,象她哥哥那样,每隔多少时候总得宣讲一番又荒唐又伟大的决心而决不冒冒失失去实行的。后来看见克利斯朵夫真是为这些空话着了迷,她便认为他是疯子,对他不感兴趣了。
从此她不再费心表现自己的长处,只拿出她的本相来了:她骨子里是个十足地道的德国人,远过于你一开头所看到的,也远过于她自己所想象的。——大家错怪以色列人,说他们不属于任何民族,在欧洲无论哪一个地方都保存着他们清一色的民族性,不受当地民族的影响。其实,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比犹太人更容易感染土著的气息;法国犹太与德国犹太之间固然有不少共同点,但从他们居留的国家得来的不同点更多;他们接受异族的思想习惯特别快,并且接受的还是习惯多于思想。而所谓第二天性的习惯,在大多数人竟是独一无二的天性,所以一个地方的土著根本没资格责备犹太人缺少深刻而经过思考的民族性,因为这特性在土著身上连影子都找不到。
女人原来对外界的影响比较感觉灵敏,对生活情况也适应得更快,更能随遇而安;而全欧洲的犹太女人尤其能把当地的物质与精神两方面的风气学得维妙维肖,往往还过分,——同时仍保存着她们的轮廓,保存她们的民族特有的那种乱人心意的,浓烈的,经久不散的魅力。克利斯朵夫看了大为惊异。他在曼海姆家遇到那些姑母,堂表姊妹,和于第斯的女朋友们。其中有几个虽然极不象德国人,热烈的眼睛和鼻子离得很近,鼻子又和嘴巴离得很近,轮廓分明,暗黄色的皮肤长得很厚,虽然她们整个的外表都不象德国女人,可是比真正的德国女人更彻底的德国化:谈话,装束,都跟德国女人一般无二,甚至还要过火。于第斯比她们这一批都高明;你比较之下就能看出她的智力有哪些过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