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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一十三) (第1/3页)
奥里维没有力量奋斗。他也改变了。他辞掉了教职,再没有非做不可的作业。他只是写作;生活的平衡因之也有了变动。至此为止,他因为不能完全献身于艺术而痛苦。如今他可以完全献身于艺术的时候,却缥缥渺渺的象在云雾中一样。倘使艺术没有一桩职业维持它的平衡,没有一种紧张的实际生活作它的依傍,没有日常任务给它刺激,不需要挣取它的面包,那末艺术就会丧失它最精锐的力量和现实性。它将成为奢侈的花,而不再是——(象一批最伟大的艺术家表现的)——人间苦难的神圣的果子……奥里维尝到了有闲的滋味,老想着“一切皆空”的念头,什么也不来压其他了:他丢下了笔,游手好闲,迷了方向。他和自己出身的阶级,和那些耐着性子,不怕艰苦,披荆斩棘的人,失去了接触。他走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虽然觉得不大自在,可也并不讨厌。他以懦弱、可爱、好奇的性格,欣然玩味着这个并非没有风趣,可是动摇不定的社会;他不觉得自己已经受着它的熏陶:他的信念不象从前那么坚定了。
可是他的转变不及雅葛丽纳的迅速。女人有种可怕的特长,能够一下子完全改变。一个人的这些新陈代谢的现象,往往使爱他的人吃惊。但为一个不受意志控制而生命力倒很强的人,朝三暮四的变化是挺自然的。那种人好比一道流水。爱他的人要不被它带走,就得自己是长江大河而把它带走。两者之中不论你挑哪一种,总之得改变。这的确是危险的考验:你只有向爱情屈服过以后才真正认识爱情。在共同生活的最初几年中,生活的和谐非常脆弱,往往只要两个爱人之中有一个有些极轻微的转变,就会把一切都毁掉。而遇到财产或环境突然有大变化的时候,情形更危险。必须是极坚强的人或是极洒脱的人才抗拒得了。
雅葛丽纳和奥里维既不坚强,亦不洒脱。他们看见彼此都换了一副模样,熟习的面貌变得陌生了。在发见这种可悲的情形的时候,他们为了怕动摇爱情而互相躲藏:因为两人始终是相爱的。奥里维可以借正常的工作来逃避,工作对他有镇静的作用。雅葛丽纳却是无所隐遁。她一事不做,老是赖在床上,或是长时间的梳妆,几小时的坐着,衣衫穿了一半,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出神;同时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一点一滴的积聚起来,象一层冰冷的雾。她固执的想着爱情,没法把念头转向别处……爱情!它作着自我牺牲的时候才是人生最了不得的宝物。倘使它仅仅是对于幸福的追求,那末它是最无聊的,最气人的东西……而雅葛丽纳除了追求幸福以外,不能想象人生还有其他的目的。在意志坚强的时间,她勉强去关切旁人,关切旁人的苦难:可是办不到。旁人的痛苦使她感到一种无可抑制的厌恶;她的神经使她不能看到痛苦的景象,甚至连想都不能想。为了向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她曾经有两三次做了几件好事,结果并不高明。
“你瞧,”她对克利斯朵夫说,“一个人心里想行善,结果反作了恶。还是不做为妙。我的确没有这种缘分。”
克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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