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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1/3页)
他自己认为是堕落了。从高处跌落的物件,比他本身要重许多倍,那惊人的重量跟娇蕊撞上了,把她砸得昏了头。
她说∶“我真爱上了你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带著点嘲笑的口气。“你知道么?每天我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听著电梯工东工东慢慢开上来,开过我们这层楼,一直开上去了,我就像把一颗心提了上去,放不下来。有时候,还没开到这层楼就停住了,我又像是半中间断了气。”振保笑道∶“你心里还有电梯,可见你的心还是一所公寓房子。”娇蕊淡淡一笑,背著手走到窗前,往外看著,隔了一会,方道∶“你要的那所房子,已经造好了。”振保起初没有懂,懂得了之后,不觉呆了一呆。他从来不是舞文弄墨的人,这一次破了例,在书桌上拿起笔来,竟写了一行字∶“心居落成志喜。”其实也说不上喜欢,许多唧唧喳喳的肉的喜悦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种苍凉的安宁,几乎没有情感的一种满足。
再拥抱的时候,娇蕊极力紧匝著他,自己又觉羞惭,说∶“没有爱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么?若是没有爱,也能够这样,你一定看不起我。”她把两只手臂勒得更紧些,问道∶“你觉得有点两样么?有一点两样么?”振保道∶“当然两样。”
可是他实在分不出。从前的娇蕊是太好的爱匠。
现在这样的爱,在娇蕊还是生平第一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单爱上了振保。常常她向他凝视,眼色里有柔情,又有轻微的嘲笑,也嘲笑他,也嘲笑她自己。
当然,他是个有作为的人,一等的纺织工程师。他在事务所里有一种特殊的气派,就像老是忙得不抬头。外国上司一迭连声叫喊∶“佟!佟!佟在哪儿呢?”他把额前披下的一绺子头发往后一推,眼镜后的眼睛熠熠有光,连镜片的边缘也晃著一抹流光。他喜欢夏天,就不是夏天他也能忙得汗流浃背,西装上一身的皱纹,肘弯,腿弯,皱得像笑纹。中国同事里很多骂他穷形极相的。
他告诉娇蕊他如何能干,娇蕊也夸奖他,把手搓弄他的头发,说∶“哦?嗯,我这孩子很会作事呢。可这也是你份该知道的。这个再不知道,那还了得?别的上头你是不大聪明的。我爱你━━知道了么?我爱你。”
他在她跟前逞能,她也在他跟前逞能。她的一技之长是耍弄男人。如同那善翻跟头的小丑,在圣母的台前翻筋斗,她也以同样的虔诚把这一点献给他的爱。她的挑战引起了男子们的适当的反应的时候,她便向振保看著,微笑里有谦逊,像是说∶“这也是我份该知道的。这个再不知道,那还了得?”她从前那个悌米孙,自从那天赌气不来了,她却又去逗他。她这些心思,振保都很明白,虽然觉得无聊,也都容忍了,因为是孩子气。好像和一群拼拎訇隆正在长大的孩子们同住,真是催人老的。
也有时候说到她丈夫几时回来。提到这个,振保脸上就现出黯败的微笑,眉梢眼梢往下挂,整个的脸拉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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