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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3页)
幸而花店还开门,她用心挑选了两大枝花密蕊多的,付了一块多钱,找的钱带回来还他,他也说花好。平时给钱没那麼爽快,总要人在烟铺前站很久等著。楚娣说他付账总是拖,“钱搁在身上多渥两天也是奸的。”九莉可以感觉到他的恐怖。
“二爷现在省得很,”洗衣服的李妈说。
韩妈笑道:“二爷现在知道省了。‘败子回头金不换’嚜!”
他这一向跑交易所买金子,据说很赚钱。他突然成为亲戚间难得的择偶对象了。失婚的小姐们儘多。
有一天他向九莉笑道:“跟我到四姑奶奶家去。也该学学了!”
四姑奶奶家里有个二表姑,不知道怎麼三表姑已经结了婚,二表姑还没有。她不打扮,穿得也寒素,身材微丰,年纪不上三十,微长的宽脸,温驯的大眼睛,头髮还有点餘鬈,堆在肩上。乃德有点不好意思的向她勾了勾头,叫了声二表妹。他和他姨父姨妈谈天,她便牵著九莉的手出来,到隔壁房里坐。
这间房很大而破烂,床帐很多。两人坐在床沿上,她问长问短,问除了上学还干什麼,
“还学钢琴?”说时带著奇异的笑容,显然视为豪举。
她老拉著手不放,握得很紧。
“我愿意她做我的后母吗?”九莉想。“不知道。”
她想告诉她,她父亲的女人都是“燕瘦”而厉害的。
二表姑显然以为她父亲很喜欢她,会听她的话。
他也是喜欢夹菜给她,每次挖出鸭脑子来总给她吃。他绕室兜圈子的时候走过,偶而伸手揉乱她头髮,叫她“秃子。”她很不服,因为她头髮非常多,还不像她有个表姐夏天生疮疖,剃过光头。多年后才悟出他是叫她Toots。
很不容易记得她父母都是过渡时代的人。她母亲这样新派,她不懂为什麼不许说“碰”字,一定要说“遇见”某某人,不能说“碰见”。“快活”也不能说。为了新闻报副刊“快活林”,不知道有过多少麻烦。九莉心里想“快活林”为什麼不叫“快乐林”?她不肯说“快乐”,因为不自然,只好永远说“高兴”。稍后看了《水浒传》,才知道“快活”是性的代名词。“干”字当然也忌。此外还有“坏”字,有时候也忌,这倒不光是二婶,三姑也忌讳,不能说“气坏了,” “吓坏了。”也是多年后才猜到大概与处女“坏了身体”有关.
乃德订阅》《福星》杂誌,经常收到汽车图片广告,也常换新车。买了两件办公室傢俱,钢製书桌与文件柜,桌上还有个打孔机器,从来没用过。九莉在一张纸上打了许多孔,打出花样来,做鏤空纸纱玩。他看了一怔,很生气的说:“胡闹,”夺过机器,似乎觉得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书桌上还有一尊拿破崙石像。他讲英文有点口吃,也懂点德文,喜欢叔本华,买了希特勒《我的奋斗》译本与一切研究欧局的书。虽然不穿西装,採用了西装背心,背上藕灰软缎,穿在汗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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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订了份《旅行杂誌》。虽然不旅行——抽大烟不便——床头小几上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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