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2/3页)
这则“笑贫”故事,它耻笑的对象固然有轻度病态,但拿穷人开涮,似乎存在道德立场问题。除了缺心眼听者傻乎乎一乐,基本不具反思价值。细究之下,还涉嫌笑贫不笑娼的势利眼人格大成问题。教师少收学费,减轻学生家长负担,自己付出贫穷代价了,反遭人挖苦,真是不幸。较真起来,该谴责的是社会不尊师重教的惯例,该表扬的是先生的风范。依理,私塾先生收入靠学费,多收则富,少收则贫,收费全凭良心。故而,先生若真想一日三餐有鱼肉,并不困难,只是苦了那些贫苦学生。过年只吃白薯,分明高风亮节。这样一想,一丝都不好笑。类似如此,古代许多志怪奇谈里的面子笑话大多不动脑筋,只求一笑而过,无益解释背后的道理,令人无从反思。无反思,则不会有进步。中国人日复一日讲面子,前脚笑古人要面子,后脚自己跟着要面子。事实上,大家都被面子奴役,却始终摆脱不了。
最严重的面子荒诞后果之一,乃是鲁迅笔下的阿Q精神,阿Q是面子荒诞性的集中凸显。鲁迅让同胞们意识阿Q精神的存在,强行扒开人们的眼睛生生瞧一瞧。他像一位专治不治之症的医生,高举柳叶刀,一刀下去开膛破肚,将“病灶”指给大家细看,希望人们警醒啊警醒。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力切掉病灶。大半个世纪过去,阿Q精神渐渐变成恶性肿瘤,一种江湖文化病和游民习性癌。中国人每每前脚嘲笑别人阿Q,后面自己也跟着阿Q,明知故犯,甚至干脆以阿Q自嘲。明知不对,也改不了,因为不知道错在哪里。
面子制度是阿Q的制度依托,制度不变革,行为不可能彻底改变。擅自改变者将会受罚,“出头椽子先烂”,其损失比墨守陈规更大。鲁迅对阿Q“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其一哀一怒之后,不明背后为何仍然不争。制度分析理论告诉我们:不争,其并非弱智,也非固执,还是因为面子制度的管束。人不能改变惯例制度,自然不会改正行为错误。此处错误并非源自个人,而是文化制度,背后有很深的群体结构基础,非一人能改。若想让集体一起改,又面临“囚徒困境”:谁先改,谁倒霉。
鲁迅的面子故事
鲁迅《且介亭杂文》有一篇《说“面子”》很透彻,很有外科医师执柳叶刀架势,摘录如下:
相传前清时候,洋人到总理衙门去要求利益,一通威吓,吓得大官们满口答应,但临走时,却被从边门送出去。不给他走正门,就是他没面子;他既然没有了面子,自然就是中国有面子,也就是占了上风。
只几十个字,中国面子之尴尬跃然纸上。
先仔细琢磨其心理。银子(赔款),人所共求之,既然洋人要了,只能无奈给他们;边门,奴才进出的通道(至少自己理解如此),洋人被哄得钻过去了,嘿嘿,等于是暗中给他下了“扣”。一顿偷笑后,等于赢了一回。这样一想,洋人便吃亏了,我就得了便宜。什么便宜?就是“面子”占上风。我在银子上亏了,至少面子上赢了,还没亏得精光。
这条逻辑显示,面子属于中国人生活的主要目的,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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