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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1/3页)
他将罗帐挂去了半月钩上,依着床沿坐下,摊开了手臂。
如城池之倾陷,青田合身一倾就陷入他怀中,哭得要摇散每一块骨节,亦是政变的劫后余生。她曾一遍遍顾影自问,他是真,他是假?可见到他的一霎那——是诗歌在铁蹄前的无力,是言辞在鲜血前的苍白——她心中由一名文弱书生所把持的政权终是在风雨飘摇后,由一位马上将军大刀阔斧地彻底推翻。尔后,剃发易服,洗心革面。
青田天崩地裂地大哭着,半生的辗转、辛酸、悲苦、隐忍,半生的罪与罚,割心剐肝的一滴滴,全是血——历次改朝换代所必须的那么多那么多的鲜血,一滴不差,统统进献在新天子的胸口前。
青田一直一直哭,哭尽了夜千重,直哭到睡去,泪还在丝丝地流落。齐奢把她安放去枕上,覆好被子,伸掌试了试她的前额,额头滚烫,像一块烧炭。
脚边骤起一声猫叫,在御不知几时钻进来,仰着脸冲他“喵呜——喵呜——”地不住长叫。齐奢“嘘”一声,床上的青田却已扭动起来,闭着眼糊里糊涂地在那里低唤:“妩姆,妩姆,耐勒洛搭?独剩仔倪一干仔,天晏哉,小囡怕,小囡心浪怕,妩姆……”
第100章 点绛唇(6)
齐奢愣一下,才反应出青田说的是苏州话——他有好几个侍妾是苏州人,辨得出口音——但意思却不大听得懂,依稀知道她是在那里叫妈妈,也知道她叫的妈妈不是怀雅堂的段二姐,而是那个当初把年仅五岁的她卖进窑子窝里的亲娘。他记得那次聊天时青田提过,她自小离家,吴语早已忘罄,这时却在胡话里把乡音滔滔不绝地讲来,仿如在最绝望时,仍会本能地,去找那个出卖了自己的母亲。
齐奢俯下腰,隔着绸被把青田的上半身整个地紧抱住。她还在呐呐地梦呓着,泪不绝地滚下。齐奢一下下拍打着她,一个字也不说,只近乎于畏惧地体味着:心,是多么古怪的一件东西。这么些日子他所见所闻、他亲手所行的尽是些惨绝人寰之事,满门抄斩、千里流放、投毒暗杀……一打开密报就是酷死、自戮、血书之类的字眼。然而不管多少条人命、多惨烈,对他至多也只有一声叹息的重量,当前却只为了个发热的弃儿,就把一颗根本油盐不进的心疼得他如在油锅上煎熬。齐奢更着紧地把青田往胸怀里搂了又搂,充溢着本该对许多人有、而对她却并不该有的,深刻的内疚。
天明前,不得不离开时,齐奢就离开了。青田仍做着乱梦,枯槁的病容上有道不明的昏昏潜流。
5.
数日一晃而过,又当红日照耀之时。
庭院清旷,轩窗宏丽,窗前有华紫搀白的一捧锦葵,清爽娇艳,其间一朵随“哒”一响而断却了花茎,被插入一樽莲瓣花插内。
花插后是笑微微的西宫太后喜荷,一副妙颜血瘀尽消,玉颊贝齿,手捏一把银晃晃的剪刀,佩有三支剔丝珐琅护甲的手又往鲜花当中拨拣着,挑出了一枝正欲下剪,太监赵胜却踅进来,生得粗粝凶蛮的脸庞笑得赛过花朵。
“主子,今天太阳可打‘西边’出来,‘东边的’亲自来望主子的病啦。”
喜荷很舒畅似地把眼皮半闭起,“也有这么一天!照道理说,我詹家也是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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