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3/3页)
,青田几乎崩溃,大病了一场,烧得不省人事地说胡话:“我活了一辈子,连亲生父母也不知是谁!我要让你也试试被抛弃的滋味儿!我还有那么多话要问你,你为什么寻死?你既寻死,便不该来找我,既找我,便不该又没有一句话就把我抛下。你怎么能这样?做母亲怎么能这样!”她清醒过来后,齐奢却对她说,整件事都是一个骗局。“我派人查过了,那婆子其实是秦淮河上的一个鸨子,段二姐到南京后曾在她那里借住过一阵,她就这么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琐事。后来她负上巨债,就冒出个异想天开的主意。人人都知道我宠爱你,你又是个孤儿,她便钻了这个空子,想讹你一笔罢了,见认亲不成,债主又逼得紧,只好自杀了。小囡,别难过了,那婆子并不是你娘。”青田始终也不确定,老妇和齐奢究竟谁说的是真话,但也再没有追究过。这件命案后来也传了出去,坊间就戏称为“假母认女”,既意指这母亲是个假冒的,又影射了青田的出身。病愈后,青田对这桩闹剧绝口不提,她身边的人也自不敢妄加谈论。
直到一个月前,青田才第一次坦承“假母”一事对她的打击,在她真正的“假母”面前——今年刚过了元旦不久,段二姐竟然自天而降。青田悄悄地把她接进了北府,晚上就留她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抵足倾谈。段二姐也一口咬定那老妇的确是秦淮河的鸨子,一说起口吻就分外鄙薄,“本来就有点儿神神叨叨的。”慰藉了青田几句,也不愿再深聊,只一个劲问她这几年的生活:“听说连那些个王公达官的大老婆都对你巴结得了不得呢,乖女儿你可真成了金凤凰了。”青田苦笑着叹上一声:“要说我如今交往的都是些极品贵妇,这话倒不假,她们一天陪着我抹牌、听戏、消磨谈笑……可不管在一起的时候多亲热,我心里头也清楚,在那些人看来我可不是什么金凤凰,只是只雉鸡而已,尽管也有七彩的翎毛和尾羽,可不过是个低贱的冒牌货。我试过对她们中的某些人真心以待,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顶好的,也不过带着猎奇的眼光把我当怪物刺探。算了吧,她们都是些贵族小姐,永远也不会平平等等、平平常常地看待我,我也犯不上强求,大家相见同交欢、散后两不记也便算了,我的姐妹们都留在年轻时的那条胡同里了。对了,蝶仙和凤琴过得怎么样,都还好吗?”段二姐且嗟且笑:“好,凤琴赎身了,跟了个商人做二房,去宁波有几年了,听说不错。蝶仙现在也是自家身体,重拟了个花名叫游姝,借妈妈我的地方做生意呢。南京一整条花街就数她年纪大,不过也算是秋娘老去、冶艳入骨,捧她的大客不少。这次我进京,她死活也不愿一同来,说怕堕你的面子,只叫我带句话,让你惜福保重,也叫我以后不要再来了。妈妈原也不想登门叫你难看的,只是这次再回去,也不知这一辈子还见不见得着……”说着说着,便已是老泪纵横。
这一夜,青田自己也是梦啼妆泪红阑干。
段二姐回南后,她总在夜深时回想起最初的绮艳生涯,有意想不到的恐惧袭上心间,身体就向身畔的人偎过去,紧紧地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