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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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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3/3页)

满了薜荔藤.对于这十来株薜荔古树何以能够逃脱全民炼钢煮铁运动,镇上的人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因它的木质差,烧成木炭不厉火.有的说是乡政府的一个后来被划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乡长同志,执意要留给过渡群众歇气、纳凉.有的说就是到了尽吃尽喝的共产主义社会,大热天大约也还要用冰凉的井水磨几碗凉粉解解油腻,留下凉粉树,是看到了长远利益……你看看,才过了四、五年,对这么件小事就各执一词,众说纷纭,可见中国历史的复杂性.难怪历朝历代都有那么多大学问家做"考证".凉粉树啊,薜荔藤,在码头石级两旁,形成了烈日射不透的夹道浓荫,荫庇着上下过往行人.树上吊满了凉粉公、凉粉婆,就像吊满一只只小小的青铜钟.它们连同浓荫投映在绿豆色的河水里,静静的河水都似乎在叮咚、叮咚……

      大队支书满庚哥,一九五六年从部队上复员下来,分配在区政府当民政干事,就是在这渡口码头边,见到了镇上客栈胡老板的独生女的.那女子洗完了一篮筐衣服,正俯着脸盘看水下岩缝缝里游着的尾尾花灯鱼玩.满庚哥从岸上下来等渡船,首先看到的是那张倒映在河水里的秀丽的鹅蛋脸……他心里迷惑了一下:乖!莫非自己大白天撞上了芙蓉树精啦?镇上哪家子出落个这么姣好的美人儿?民政干事出了神.他不怕芙蓉树精,不觉地走拢过去,继续打量着镜子一般明净的河水里倒映出的这张迷人的脸盘.

      这一来,河水里就倒映出了两张年轻人的脸.那女子吓了一大跳,绯红了脸,恨恨地一伸手先把河水里的影子搅乱了,捣碎了;接着站起身子,懊恼地朝后生子身上斜了一眼.可是,两个人都立时惊讶、羞怯得和触了电一样,张开嘴巴呆住了:

      "玉音!你长这么大了?……"

      "满庚哥,你回来了……"

      原来他们从小就认识.满庚哥是摆渡老倌的娃儿.玉音跟着他进山去扯过笋子、捡过香菇、打过柴禾.他们还山对山、崖对崖地唱过耍歌子,相骂着好玩.小玉音唱:"那边徕崽站一排,你敢砍柴就过来,镰刀把把打死你,镰刀嘴嘴挖眼埋!"小满庚回:"那山妹子生得乖,你敢扯笋就过来,红绸帕子把你盖,花花轿子把你抬!"一支一支的山歌相唱相骂了下去,满庚没有输,玉音也没有赢.她心里恨恨地骂:"短命鬼!哪个希罕你的红绸帕子花花轿?呸,呸!"有时她心里又想:"缺德少教的,看你日后花花轿子来不来抬……"后来,人,一年年长大了,玉音也一年年懂事了.满庚哥参了军.胡玉音一想到"花花轿子把你抬"这句山歌,就要脸热,心跳,甜丝丝地好害臊.

      一对青梅竹马,面对面地站在一块岩板上.可两人又都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尖.玉音穿的是自己做的布鞋,满庚穿的是部队上发的解放鞋.好在是红火厉日的正中午,树上的知了吱——呀、吱——呀只管噪,对河的艄公就是满庚的爹,不知是在阴凉的岩板上睡着了,还是在装睡觉.

      "玉音,你的一双手好白净,好像没有搞过劳动……"还是民政干事先开了口.开过口又埋下眼皮好后悔,没话找话,很不得体.

      "哪个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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