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页)
上谁没有错?就只那个'北方大兵'谷燕山好像没大错.但若不是十几年来这么斗来斗去,自己能斗到今天这个职务?还不是个鸡狗不如的'吊脚楼主'?要一分为二哪,要一分为二."
王秋赦最为烦恼的还不是这个.他还有个经济利害上的当务之急:要退赔错划富农胡玉音的楼屋,镇革委早就将"阶级斗争展览室"改做了小小招待所.小招待所每月有个一两百元的收入,又无须上税,上级领导来镇上检查、指导工作,跟兄弟单位搞协作,大宴小宴,烟酒开支,都指望这一笔收入."向胡玉音讲清楚道理,要求她顾全大局,楼屋产权归还她,暂时仍做小招待所使用,今后付给她一点房租,五块八块的,估计问题不大……"
王秋赦迫在眉梢的经济问题还有一个,就是要退赔社教运动中没收的胡玉音的一千五百元款子.十几年来,这笔款子已经去向不明.前些年自己没有职务补贴,后些年每月也只三十六元,吃吃喝喝,零碎花用,奉送各种名目的礼物……哪里够?你当王秋蛇还买了一部印票机么!
"娘卖乖!这笔款子从哪里出?从哪里出?先欠着?对了,先欠着,拖拖再说.十几年来搞政治运动,经济上是有些模糊……一千五百元当初交在了谁手里?谁打了收据?哈哈,一笔无头账,糊涂账……胡玉音,党和政府给你平了反,昭了雪,恢复小业主成分,归还楼屋产权,还准许你和秦书田合法同居,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话虽这样讲,王秋赦的日子越来越难混了.近些日子新街、老街出现的各种小道消息、马路新闻也于他十分不利,纷纷传说上级即将委任"北方大兵"谷燕山为镇委书记兼镇革委主任.上级并没有下什么公文,但居民们已经在眉开眼笑了.这人心的背向,王秋赦不痴不傻,是感觉得出来的.真是如芒在背,如剑悬颈.如今他也不敢轻易在大会小会上追谣、辟谣、肃谣了.打了几次电话到县委去问,县委办公室的人也含糊其词,没有给个明确的回答.他神思恍惚,心躁不安,真是到了食不甘味、卧不安枕的地步了.他经常坐在办公室里呆痴痴地,脸色有些浮肿,眼睛发直,嘴里念念有词,谁也不晓得他念些什么.他神思都有些迷离、错乱……有一天,他终于大声喊了出来:
"老子不,老子不!老子在台上一天,你们就莫想改正,莫想平反!"
四义父谷燕山
就是在大劫大难的年月,人们互相检举、背叛、摧残的年月,或是龟缩在各自的蜗居里自身难保的年月,生活的道德和良心,正义和忠诚并没有泯灭,也没有沉沦,只是表现为各种不同的方式."北方大兵"谷燕山是"醉眼看世情".那一年,铁帽右派秦书田被判刑劳改去了,胡玉音被管制劳动.老谷好些日子胆战心惊,因为他给这对黑夫妻主过媒.但后来事实证明黑夫妻两个还通人性、守信用,并没有把他老谷揭发交代出来,使他免受了一次审查.要不,他谷燕山可就真会丢掉了党籍、干籍.就是这一年年底的一天晚上吧,刮着老北风,落着鹅毛雪.老谷不晓得又是在哪里多喝了二两回来,从老胡记客栈门口路过,忽然听见里头"娘啊,娘啊,救救我……我快要死了啊"的痛苦呻吟,声音很惨,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胡玉音这新富农婆要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