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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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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1/3页)

下粥菜是一人十来粒盐豌豆。午饭和晚饭吃的是“八宝饭”,饭里鼠屎、稗子、砂土、谷子都有。菜不是无盐少油的辣椒莲花白,就是煮萝卜或牛皮菜。吃了这种饭真像“水浒”中鲁智深说的“嘴里淡出鸟来”。学生个个面有菜色。晚上在教室里自修,每人点一盏两三根灯草芯的桐油灯,油灯昏暗无光,冒着黑烟,映着衣衫褴褛瘦削苍白的人脸,使家霆想起但丁《神曲》中的“地狱篇”。但家霆一切都忍受并适应下来了。他只要想到离开了沦陷区,这是在大后方抗战,而且自己必须赶快读完高中,就有了一种责任心和紧迫感,什么苦都不在话下了。他喜欢闻一多的诗《园内》中的几句:少年对着新生的太阳,

      背诵他生命的课本。

      啊!“自强不息”的少年啊!谁是你的严师?

      若非这新生的太阳?

      正因为阴天多,雨天多,太阳少,他更喜欢这几句诗了,常常用来自励。

      他那间极小的寝室里住四个人,都是同班的同学。除他外:一个是“老大哥”施永桂,一个是“博士”靳小翰,一个是“南来雁”邹友仁。施永桂比家霆大四岁,老成持重。靳小翰戴副近视眼镜,挺渊博,所以得了“博士”绰号。邹友仁喜欢拉胡琴唱京戏《坐宫》,一开口就是“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所以大家叫他“南来雁”。入学不久,家霆同他们处得很好。他们见家霆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博览群书,从上海教会学校里学的英语又特别棒,给他一个“秀才”的绰号。大家都是家在沦陷区的流亡学生,“相濡以沫”是必然的。

      每逢星期六下午,家霆总要由得胜坝回江津家中,为的是看看爸爸。每到周末,童霜威也总是让钱嫂做些红烧肉之类的好菜让家霆回来“打牙祭”,还用玻璃瓶装了让家霆带些回去给同房的好友吃。平时,每逢这天下午,家霆总是兴匆匆地准备着回家。可是今天,发生了一件事,使家霆心情沉重。

      那是因为“博士”靳小翰的哥哥靳海文牺牲了。靳海文是得过勋章的空军少校,先后在武汉和重庆击落过敌机五架,但最近在沙市附近的空战中阵亡了。战争给人造成的痛苦真大!靳小翰早年丧父,寡母抚养他们兄弟成人。昨天,小翰收到在北碚一所中学里教书的母亲寄来的快信,告知他了噩耗。小翰哭了一夜,决定马上请假去北碚看望、安慰妈妈。大家凑钱给他做路费。为赶搭去重庆的早班船,天还未亮,家霆和“老大哥”施永桂就送他到江边摆渡。江水滔滔,夜黑茫茫,家霆心头郁结着一种伤感和同情结成的疙瘩,回校后始终沉浸在郁郁寡欢的状态中。上午上课时这样,午后上完两节复习课决定回江津时仍这样。

      天,阴沉沉。他步行下山,沿着曲折的阡陌和小径走向得胜坝。坝上正是赶场天,挤满了农民,这时还未散。空气里弥漫着酒味、酒糟味和小馆店里的辣椒、韭菜、煮肉味。场上的担子、背篓、小摊上,放满了红色的柿子、绿色的蔬菜、鲜红的辣椒,木架子上挂着卖剩的猪头和已不新鲜的膘肥皮厚的猪肉。头缠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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