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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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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3/3页)

疑云:在银行取款的问题上,他和银行工作人员是不是有什么默契?

    比如某个病号死了,存款折上还有钱,他去取出来两个人私分……

    我之所以这样怀疑,是因为病房里每死一个病号,都是他亲自去料理病号遗物的,包括存折、国库券、手表和其他细软。

    但是,我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因为我不知道他拿到死者的存折或者国债券之后,是否登记造册了,是否上缴组织了。我又不敢到领导那儿去询问或是反映这个问题。——一旦知道我跟他做对,他整我可是再简单不过了:轻者下放我去大田劳动,不用几个月我就会累垮饿垮;重则编造个什么罪名就可以把我送进劳改队。

    天下的事情真是再巧也没有了,事情真相终于被我无意中发现了。

    那是这年十一月初的一天上午,上班不久,我和他在办公室坐着,农场的书记张洪走进来了,说老陈你来一下,我们研究些事。

    张书记像是很急,有点紧张,陈天堂立即站起来跟出去了。过了不一会儿,我就听见外边有人喊开会,医务所窗外的空地上集中了农场的干部和凡是能走动的右派。原来是张书记接到酒泉劳改局的电话了,说是中央的一个什么工作组住在张掖县,今天早晨出发来。148.

    医生的回忆夹边沟了。张书记紧急召集夹边沟的干部和劳教分子们开会,布置搞卫生,做准备,以应付工作组的检查。那时候,夹边沟已经死掉几百名劳教分子了,农场领导和干部们怕工作组来了挨批评,大祸临头。

    那天我没出去开会,因为来了个病号,我正在给病号看病呢。

    就在病号走后我写病历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一下玻璃窗。我的桌子靠着窗户,我扭头一看是陈天堂正站在窗外向我招手,他的脸贴在玻璃上。我凑近窗户问他什么事?他说,看看,看看我的抽屉锁上了没有?那个年代的办公桌还没有暗销,是在抽屉旁的木框上装个铁鼻,再挂上一块圆形的铁皮,外边上个挂锁。一个挂锁能锁两个抽屉。听了陈天堂的话,我应了一声:哦,我给你看看。我的桌子和他的桌子并在一起,我懒得站起来走到他那边去,就趴在桌子上伸过胳膊去拉了一下抽屉。他的抽屉没锁,我一拉就开了。

    抽屉拉开后我惊了一下,因为我看见他抽屉里装了满满一抽屉国债券。我当时一愣,立即就告诉他:没锁,我给你锁上吧。抽屉拉开容易,关上就很费事,胳膊用不上力,我就走过去把抽屉推上了,再把那块圆铁片挂上,再把锁子锁上。就在我推抽屉的时候,我还发现里边还装着一摞一摞的人民币。

    这件事叫我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每个病号死亡的时候,陈天堂一定要亲自守在病号身旁?为什么死亡后他要亲自处理善后?

    为什么储蓄所取钱要他开条子?为什么贺秉灵还没断气就被他送进了太平间?

    夹边沟的右派们释放回家之后,我还被留在夹边沟工作了六个月,任务是给一千五百名死者编写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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