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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1/3页)
他没有丝毫野心要让未来的历史学
家们来广征博引,只害怕被警察局寻章摘句。这不正是他们要从他这儿得到的么?不正是对
那篇文章的谴责吗?他不愿意把这一思想从自己嘴里喂给他们。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在这个
国家里,任何时候都可能把任何人的任何事拿去广播。他闭了嘴。
“我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使你改变了主意。”编辑说。
“我想知道的是,原先是什么东西使我写了个东西。”托马斯马上想起来了:她象一个
放在草篮里的孩子,顺水漂到了他的床边。是的,他因此才拿起了那本书,追随那些罗慕路
斯、摩西以及俄狄浦斯的故事。现在,她又与他在一起了,他看见她用红头巾把乌鸦包起来
拥在胸前。她的幻象使他平静下来,似乎在告诉他,特丽莎还活着,与他住在同一座城市
里,其他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这回是编辑打破了沉默:“我懂了。我毕竟也不喜欢那种惩罚观念。”他笑着补充,
“我们不是为了惩罚而呼吁惩罚,是要用惩罚来消灭惩罚。”
“我知道。”托马斯说。几秒钟之后,他可能就要做一件很高尚的事,却是完全、绝对
毫无用处的事(因为这不能帮助政治犯),还是一件使他不高兴的事(因为这是那两个人压着
他干的)。
“签字是你的责任。”他儿于几乎是在恳求。
责任?他儿子向他提起责任?这是任何人能向他使用的最糟糕的字眼!再一次,特丽莎
的幻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记起特丽莎用手臂抱着那只乌鸦,记起她前天曾被一位密探勾
引,记起她的手又开始颤抖。她老了,她是他的一切。她,六个偶然性的产物;她,那位主
治大夫坐骨神经痛带来的果实;她,他所有“非如此不可”的对立面——是他唯一关心的东
西。
为什么竟然去想什么签还是不签?他的一切决定都只能有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做任何伤
害她的事。托马斯救不了政治犯,但能使特丽莎幸福。他甚至并不能真正做到那一点。但如
果他在请愿书上签名,可以确信,密探们会更多地去光顾她,她的手就会颤抖得更加厉害。
“把一只半死的乌鸦从地里挖出来,比交给主席的请愿书重要得多。”他说。
他知道,他的话是不能被理解的,但能使他玩味无穷。他感到一种突如其来、毫无预料
的陶醉之感向他袭来。当年他严肃地向妻子宣布再不希望见到她和儿子时,就有这种相同的
黑色阔醉。他送掉那封意昧着断送自己医学事业的文章时,就有这种相同的黑色陶醉。他不
能肯定自已是否做对了,但能肯定他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
“对不起,”他说,“我不签名。”
15
几天后,他从报纸上读到了有关请愿书的一些文章。
当然,那些文章里,没有一个字提及它是在彬彬有礼地呼吁释放政治犯。没有一份报纸
引用那篇短文的只言片语。相反,它们用大量的篇幅,用含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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