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3/3页)
。由此可见,爱情是高于饥饿的,但不能高于死亡。
我跑到现场,只见人山人海,全是不蓝不绿的工作服,中间夹杂着几件橄榄绿的警服,那不是警察,而是化工厂的厂警。这些人全都仰着头,好像集体出鼻血,在所有视线聚焦的点上,仪表维修女工阿芳悬挂在烟囱壁上。那天天气真不错,烟囱冒着白烟,天上的云是鳞片状的。由于距离很远,我只能看见个火柴盒大小的人影,看不见她的脸,但我身边的人好像有特异功能,七嘴八舌说:"她在哭!她在发抖!她要跳下来啦!"我心想,这要是跳下来,肯定不是摔在水泥地上,而是摔在一大片脑袋上。有几个阿姨憋不住,开始掉眼泪,说这孩子太可怜了,被干部诱奸,只能爬到烟囱上去寻死。
那天厂里的主要领导全都开会去了,只剩下一个管销售的副厂长。别人请他去主持局面,他挠头说,爱情问题,我一个管销售的解决不了哇。于是去请宣传科,宣传科平时只管画黑板报,从来没有这种Face to Face的经验,科长很犹豫,下面的工人就说,你们他妈的一群倒B。科长听了,就拎了个电喇叭,点齐了十二个宣传科员开赴现场,其中就有小毕。
那天我扒开人群,往里死钻。我钻到人群核心处,看见了白蓝。其实她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阿芳真要跳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确认死亡。但围观的人认为她是厂医,至少应该负点责任,她就站在那里喊:"阿芳!阿芳!"我捅了捅她,说:"我爬上去抱她下来。"白蓝说:"没你什么事。你上去?她一脚就能把你踹下来。"我说不要紧,绑个安全带就可以了。这时阿芳喊道:"你们都不要上来!上来我就跳下去!"
白蓝说:"去把王陶福找来!"王陶福就是那个诱奸犯。厂警很开心地说:"王陶福被他老婆打伤啦,今天没上班。"白蓝傻了眼,问我:"那怎么办?"我摇摇头,我也想不出办法,这不是骑三轮玩命,这是爬烟囱,要是我爬上去她就跳下来,那我就成了比诱奸犯还可怕的诱杀犯。
后来,宣传科过来了一帮人,取代了白蓝和我的位置。工人看了这架势,就说:"这宣传科,十三个酒囊饭袋。"宣传科长也不理睬工人们,举起电喇叭,试了试声音,然后就对着阿芳喊:"阿芳,你这是破坏生产的行为,马上下来,立刻下来!"烟囱上的阿芳放声大哭。宣传科长又喊:"阿芳,王陶福已经被他老婆打伤了,你们的事情,厂里会处理的……"后面的阿姨听了,把手心里的瓜子全都扔到了科长的后脑壳上,说:"要死啊,你干脆直接把她推下来吧!"科长举着电喇叭大喝:"不许起哄,全都回去上班!"后面的工人说:"滚你妈的蛋,猪猡!"
这时,小毕一把抢过宣传科长的电喇叭。小毕很镇定,他很威严地对后面的工人说:"大家安静,不要闹,救人要紧。"工人听了这话,居然都安静下来。小毕举着电喇叭,很温和地对阿芳说:"阿芳,我是宣传科的小毕。我们谈谈吧。你今年多大了?"阿芳在上面说了一句什么,我也听不清。小毕却神奇地听清了:"噢,你二十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