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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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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3/3页)

胸罩,作案者很可能就是我们俩。我和小李面对一群穿着工作服的师傅,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照书上的说法,从一开始就陷于辩诬的地位了。

    我二十岁那年只是希望厂里的灯泡长命百岁地亮着,除此以外别无所求,我既不是强奸犯也不是变态狂,对女人的胸罩虽然很有兴趣,但决不至于到偷一个胸罩来闻一闻的程度。工人说的那些全是谣言。但是,活在世界上,老是要为自己是不是变态而争辩,实在很无趣。而变态这个词恰如烙印,只要我跟它沾上边,别人就永远会记得我是个变态。后来厂里有人偷窥女浴室,保卫科的人第一时间就来调查我和小李的动向,说我们是重要嫌疑犯,或者是从犯,或者是教唆犯。

    九三年我从一个后进青年直线堕落成偷胸罩的变态狂,这纯粹是起哄造成的结果,整个过程乱糟糟的,也找不到造谣者。在钳工班里,我是老牛逼的徒弟,谁也不敢惹我,到了电工班,我没有师父,于是就成了弱势群体,谁都可以欺负我。我怀疑鸡头就是造谣的人,但他是班组长,我不能打他,也不一定打得过,众所周知,鸡头的两个兄弟三个小舅子一个姐夫全都在厂里做工人,这些人蹦出来能把我踩扁了。如果我想找死,得罪鸡头一定是条捷径。

    我在电工班干活的时候,没有师父带我,只能自学电工技术,但我什么都学不会。小李是科班出身,技术很扎实,他教我安装触报器,教我修马达,这些活都很复杂,我转眼就忘记得一干二净。由此可见,我也没有电工天赋。小李也不生气,说:"你就跟着我到处换灯泡吧。"

    每天清晨,我骑自行车上班,沿着郊区的公路走,那条路上是浩浩荡荡的上班人流,自行车和卡车混在一起。骑车的人都是睡眼惺忪,开卡车的都是外地司机,一晚上没睡了,疲劳驾驶。这两种人混在一起经常出事。我见过有人被卡车蹭了一下,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我也见过早晨去买菜的老太横穿马路,卡车呼的一声从她身上就过去了。这些都像曾经看过的电影一样,回想起来,觉得很诡异。

    每天上班前,我妈都会叮嘱我一句:小心汽车啊。那阵子戴城开发工业园区,把农田填平了造厂房,到处都是运土方的大车,在马路上开得稀里哗啦犹如坦克。这种土方车好像只装了油门,从来没见过司机踩刹车的。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日本人的神风敢死队才有这种派头。鬼子飞行员在登机之前一定要凝望富士山的方向,把布条绑在脑门上,然后高唱"君之代",因为马上就要去送死。至于土方车的司机,他们既不唱歌也不绑布条,他们很开心,因为这种车子只会让别人死掉。

    我上班的那条路上,大清早就开着三种卡车:土方车,化工原料车,还有大粪车。这三种卡车互不相让,土方车马力强劲,大粪车臭气熏天,化工原料车更是不得了,不是剧毒品就是易燃易爆品。有一次遇到土方车和大粪车在街上飙车,这两个舒马赫的快乐变成了行人的灾难,黄土和大粪在车屁股后面飞溅,像雨却是粘的,像雪却是黑的,像火山灰却是臭的。车过之处,路人哇呀呀一片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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