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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春之灰烬 第六章 野兽 (第1/3页)
方树的事可谓南山之耻。黄而被释放后,李拙便专门找到他谈话,要求他保持沉默——即使外面的谣言已经传得风风雨雨,而且往往歪曲到了非常可笑的地步。出乎他意料的,黄而很爽快地答应了。
见黄而答应得如此爽快,李拙不禁犯起了疑,问:“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些人长着嘴,要说就由他们说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李拙一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找黄而谈话的目的:“你的名声就是给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谣言传坏的吧?你本人什么都不解释,反而推波助澜地让大家相信——以往的班主任对我这样形容你,我并不相信,可这回让我见识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与大家都不同,这个你看得出来的。”黄而低头盯了一会自己的脚尖,抬起头来说:“既然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合群,与大家和睦相处,就让他们怕我好了。”
李拙无言以对,耸了耸肩,正想打发他走人,忽然又想起一事:“那么,对你今后可不利啊。你想考大学吗?风评差了,政审这一关可能要出现麻烦哪。”
“不想考了。”黄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那不是唯一的选择,虽然该选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出路后,我会来找你的。”
李拙低声发出了警告:“我可不想几年后看到你成为这里的地方一霸,然后什么时候就横死街头。做那种人总有那一天,你也不例外。”
黄而的脚步略停了一下,没有接话,径直走了。
黄而顶着走廊中同级生的异样目光离开教师办公室,走入了教室。班中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包围着他,但那已经无所谓了。他心里想的即不是升学,也不是罗盈,而是盘算着这种已经被搞得有些一塌糊涂的人生残局该如何收拾。多年之前,他曾很迷恋象棋。棋到中盘,往往一招失手便会造成终局时的无可挽回。然而棋局可以随时推倒重来,人生却不如此。想到这里,不由更加心生沮丧,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还有可能挽回吗?”
忽然间,一阵欢呼从四周爆发,把他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抬眼一看,李拙在台上正颇为恼怒地挥着双手,叫喊道:“都是毕业年级的学生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唧唧喳喳!学习为重!你们这是什么德行?!”
原来停电了。眼看要到晚饭时间却出了这种事,晚自习便上不成了,只有放学生回家,因此众人如此兴奋。李拙虽对大家的这副厌学嘴脸深为不满,但仍不得不屈服于老天,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收起了书本。果然,就在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学校门卫敲响了挂在老榆树上的一根铁轨,那便是南山学子们朝思暮想的放羊信号。
全校学生一涌而出,不到十分钟就跑得差不多了。章渝推着单车走出学校,却突然看到黄而的背影,连忙招呼住问:“到哪里去啊,不回家?”
“准备到电池厂那边去看看,好久没去了。”黄而眯着眼说:“上次花血本请你吃饭,在派出所里又给警察敲诈了不少烟钱,再不去走走,这暑期补习就过不下去了。”
“又去收钱?”章渝皱起了眉,说:“不是去年就说过不再干了吗?”
“老李要我尽快决定以后的出路。”黄而转身迈步向电池厂的小路走去,说:“所以什么路都得去踩一踩,看什么最适合我啊。”
走到一半,天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然而空气仍然纹丝不动,在这种炎热天气里反而形成一种热气升腾的蒸笼效果。黄而走得热起来,敞开了衬衫,半赤着胸口冒雨前行。在那时,对于他这种年纪的小混混来说,这可是帅得顶呱呱的姿势,只是经常会被人骂流氓。正这样坦胸露怀地走上电池厂的坡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打着伞的人。雨水落得愈发密了起来,黄而给淋得有些睁不开眼,竭力低头维护着自以为很帅气的形象,直到与那人擦肩而过,两人处于平行位置时,鬼使神差地扭头一看——此时那人也正扭头看来,二人的视线在一刹那又交触了,却是罗盈。她似乎想把目光移开,但挣扎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问:
“到那里去干什么?”
如果没有发生现前的那么多事,黄而大可施展他的胡诌神功,直截了当说“找你”一类的废话。可此时他颇有些心灰意冷,抬眼看了一下罗盈,又转开了脸,说:“去收点欠帐。”
罗盈的笑容凝固了。如果说她刚才还竭力挤出一点笑容的话,现在连那一点点都没有了。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然而却不是微笑,而是一丝蔑视。她想开口问“那晚你为什么没有来”,然而却总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来,最后匆匆说了句:“我姨妈病好了,我这才回家去,走啦。”
黄而木然地点了点头,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方才转过身向前走去,自言自语道:“当晚你自己都没去,又知道了一切,刚才还想问我。为什么会那样虚伪?”
他不能理解罗盈的想法,正如他从来无法理解那些见了他便大骂着色狼跑开的女孩子一样。然而,与她们不一样的罗盈变得如此陌生,却让黄而心情郁闷。他在原地呆了个把分钟,总算压抑住了心中翻腾的后悔和悲伤感觉,心想:“反正都这样了,难道能改变吗?自己做下的事,后悔也无益。继续走着瞧吧。”
黄而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带着恶劣的心情来到了电池厂前。电池厂的几个小混混正在台球桌前打司诺克,他加入进去,打了三盘输了一局。几个小混混便请他吃麻辣烫——所谓“手提式火锅”的简陋街头饮食。随口吹了两句近来的街头传闻,黄而更把方树事件吹得天花乱坠,让任何人都搞不清事情的起源经过结果。正吹得热烈,忽然从山下方向横冲直撞地开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在他们面前拐了个弯朝后山飞去了,扬起不少灰尘,呛得路边的人连连咳嗽。
虽然这吉普车开得霸道,然而南山上的路只相当于乡村土路,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的。这辆车从进入电池厂面前小街道到离开,在这段三十米长的路上至少开了十秒钟以上。十秒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任何神智清醒且视觉器官没有病变的人来说——哪怕稍微有些近视都不要紧——都足可仔细看到一个事实:这辆敞蓬吉普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拼命挣扎着的、被缚着口和双手的女孩。
吉普车拐弯时,女孩的头发飘荡了起来,她的惊惶焦虑的目光偶然地与黄而碰撞了。那是罗盈,错不了的。
不可能有错的。
然而,黄而转头看别人时,却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幻觉。这条小街道上的人不少,连吃喝玩乐的加摆摊的至少有三四十人,其中还有正在别处吃饭的几个南山老师——仔细一看,角落里有个藏头缩尾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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