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点将台招兵 太平军打劫 (第2/3页)
曾国藩让王荆七去对面要了几个素菜,又让南家三哥到菜摊子挑了几样,凑了六个盘子。主食是拳头大的馒头,沿街叫卖的那种。
小伙计安了张大桌子,把菜依次摆上。
曾国藩来到楼下,把账房张爷请到阁楼按到首位坐下。张爷起始死活不肯,定要让曾国藩坐上去,可惜年老体衰,没有扭过曾国藩。曾国藩坐了第二位,;国华坐了第三位,南家三哥居四。王荆七、萧孚泗二人则与小伙计们坐在一处。
张爷道:“东家坐下位,倒让个下人坐主位,理不通。”
曾国藩笑道:“我曾家没有什么东家、下人,只有长、幼。我居京十几年,家中一切全靠各位照料。我今天和国华来,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话毕,端起茶杯,依次碰过去。
张爷道:“说起来惭愧!老夫人老了,铺子也没有歇,小老儿连把纸也没有给老夫人烧!”
曾国藩用筷子指着菜道:“各位请挑喜欢的用。“便拿过一个馒头当先吃起来。
伙计们一见曾国藩如此,这才渐渐放松,拿馒头的,吃菜的,活泛起来。
饭后,伙计们正要打烊,江贵却一步跨进来。
国华把江贵领到阁楼上来见曾国藩。
江贵对着曾国藩先请了个大安,才道:“小的赶回家里,说大少爷来城里了,就又赶了过来。”
曾国藩让国华把馒头和菜先端出来让江贵用。
江贵先说不饿,后见实在拗不过,这才拿过馒头吃起来,却一连吃了六个,菜反倒没吃几口。
曾国藩见江贵面色憔悴,浑身泥土,知道这一趟长沙走的不太顺。见江贵还在往馍筐里看,曾国藩知道江贵没吃饱,就让王荆七到街上又买了两个。江贵稍作推让,便接过来吃了。
江贵吃完饭,曾国藩便让伙计把碗筷撤下去,又让国华去楼下和张爷、伙计拉闲话。阁楼上转瞬只剩下了他和江贵主仆二人。
曾国藩亲自为江贵倒了一杯茶,这才道:“江贵,你慢慢说,小点声。你如何走了这长时间?”
江贵先从怀里掏出四本书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接书在手,见四本书的题目分别是《新约全书》、《旧约全书》、《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前两本书是英吉利传教士马礼逊等人翻译的,大清的教堂里随便刻卖。这两本书就是所谓的圣经。后两本则标明“天国天王洪秀全著”字样,想来是太平天国的经卷了。
曾国藩把四本书小心地放到枕头底下,上面又盖了件衣服,才又坐回原处,冲江贵点了点头,道:“江贵,讲吧。”
江贵就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江贵到时,太平军尚未攻击长沙,但已打破武昌,正向长江四周靠拢。防守长沙城的各路官军此时已被挤压进城里。
江贵搭乘的船走了一半儿的路程,便因油料不足而中途靠岸,剩下的路程是江贵一步一步量过去。整整走了三个时辰,才来到一座山前,已能影影绰绰望见长沙城头上插着的绿营纛旗。正在这时,突然从山后窜出一伙人来,都拿着刀枪,披散着头发,仿佛天兵天将的样子。这伙人呼啸一声便把江贵围住。江贵吓得急忙跪地磕头,口里说着:“家有八十岁的老母,望好汉饶命则个。”
一个人一把把江贵从地上抓起来,嗡声嗡气道:“我等不信这个鸟话!尔只实说便可饶尔性命。”
另一个道:“快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不是清妖?”
江贵忙道:“俺是庄户人,到长沙去走亲戚——俺妹丈就是长沙开米行的徐掌柜徐大拿。”
第一个一听这话刹时满脸放光,道:“想不到,倒是一个小财主!但看你的打扮,咋就不像呢?——俺得搜搜看。”话毕招呼一声,登时过来七、八个人,把江贵放倒,满身乱搜起来。
江贵知道遇见的是太平军,便大叫:“俺听说太平军是不难为穷人的!”
众人边搜边道:“你少放屁!你妹丈开着偌大的米行,咋能算穷人呢?”
江贵只是用双手护住腰部,怕把盘厘搜去。
这些人搜索了半天,见搜不出银子,又见江贵只是用两手按着腰,马上恼羞成怒,发一声喊,便开始往下扒他的衣服,眨眼间便将他剥得只剩了一个裤头遮羞。
一见裤腰里滚出了银子,一个人眉开眼笑道:“原来真是个有钱的!”话未说完,银子已进了那人自已的腰包。
江贵眼见自已的盘费眨眼落进别人的腰包,怎肯就此罢休,便跳起来,豁出命来奋力地往回抢。
这些人一见江贵眼睛泛红,知道是个穷急了的人,便道:“你长得五大三粗,是个杀清妖的料子,你入伙吧。”
江贵哭着道:“把银子还给俺,万事皆休!这是给老母治病的钱,你们如何说抢就抢?”
这些人一见说不通,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就抓过江贵的破褂子往他的头上一蒙,大小拳头雨点般就落将下来,边打边说:“还想要银子吗?”
江贵被打得作声不得,只用两只手抱住头,但求保命,别无他求。
这些人把江贵打昏,便哄笑着散去了。
江贵见四周没了声,急忙睁眼顺指缝偷偷地观察了一下,见确系没人,这才一点一点地爬起来,捡起已被撕烂的衣裤胡乱地穿上。正待拔脚时,却猛然发现还有两卷书在地上躺着。江贵是粗略识得几个字的,见上面有“天国”、“洪”等字样,当即断定,这是刚才的那伙太平军遗落下来的,就捡起来一发袖了。
江贵一腐一拐地好不容易走进长沙城时,长沙城已乱得不能再乱。好像有几万人在嚷着有个仗要打,富户们都在忙着挖地道藏银子,还有一些人则忙着用轿用车往城外的乡下运东西。此时的湖南省城,到处是一片乱轰轰的景象。听街上的人讲,巡抚衙门已经开了两三天的大会,有几名外地征调来的旗营首领,还对巡抚大人拍了桌子。
江贵趁乱时进城没人盘查,无钱吃饭便在长沙的大街小巷游逛,不期就遇见了一个以前的老邻居。这名邻居一直在长沙给一家天主教堂做伙夫,当下一见江贵,赛似见了亲人,还以为长毛杀进了荷叶塘。
江贵到了教堂以后,先到前堂划了十字,又跟着伙夫依样画胡芦说了向“天主保佑”,旋即随那名旧人来到伙房。江贵也不分什么馒头,什么饭,先吃了个大饱,这才说明来意。
那同乡一听这话,也不答话,竟直走进厅里,一会便拿过两卷书来,往江贵怀里一塞道:“算你运气!《新约全书》和《旧约全书》都有。不是俺薄情寡意,你快些走吧,教堂是不许生人过夜的。”
江贵接书在手,道:“盘缠都被长毛搜了去,如何坐得船?”
同乡见他说得可怜,不由动了隐测之心,用手往怀里一摸,便摸出一颗小银子,约半两左右,往江贵手里一塞说:“俺就这些个,买个船票总够。”
江贵接了银子,又顺手揣了夷人的两个黑馒头,这才离开教堂奔了码头,挤了一身臭汗才挤进舱里。眼见还有一岸的人没有上得船,那船却兀兀地起锚了。哪知船行不久,便又被截了回来,说是征做军用。船刚靠岸,便上来无数的官兵,船票也不曾退一个,就把乘船的人悉数赶到岸上。江贵登岸,正不知如何是好,突又过来一伙官兵,把下船的人轰到城墙边,逼着众人抬土搬石,开始修补破损的城墙。这一干就是七八天,才把这些人放走。
听江贵讲完,曾国藩沉思了一下,小声嘱咐江贵道:“你去长沙这件事,任谁都不能提起。就算老爷问,也不要说。明白吗?”
江贵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回答:“江贵知道了。”
曾国藩点了点头:“你下去歇着吧。”
江贵答应一声,慢慢地走下阁楼。
曾国藩把江贵带过来的书做一处包了,便放到枕下,这才重新坐回案前。
第二天早饭后,曾国藩让张爷把铺子盘一盘,该收的账,打发伙计去收一收。
张爷一听这话,马上猜测出,曾家的这爿铺面是不想做下去了。当下也不言语,急忙照曾国藩的吩咐去做。
经过盘点,张爷发现有两笔大账,是城里一个头面人物赊欠的,伙计去收不大合适。
张爷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更好主意,只得问曾国藩怎么办,要不要自已亲自去一趟。
曾国藩想了想,便把国华叫到面前,让国华带着孚泗和店里的伙计去。
打发走国华,曾国藩来到阁楼上,想把江贵带回的书翻一翻。
曾国藩刚坐下,江贵却走上来道:“大少爷,江贵还有几件事,忘了跟大少爷讲了。”
曾国藩边沏茶边道:“江贵,你有什么话尽管讲就是。”
江贵小声道:“俺回来时,听同船的人讲,长毛破了武昌,把所有大户人家的铺子都抢了,还有预表女人的事发生。”
曾国藩一愣:“打城池劫粮草抢铺子,这原本就是匪盗的本性。不抢铺子不劫粮草,你让长毛吃啥?——朝廷又不给他们发饷!这预表女人是怎么回事?”
江贵道:“听人讲,天王规定天国将士是不准奸淫的,否则杀无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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