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2/3页)
一悲剧。作者势必遇到的问题是,怎样把政治上的阶级斗争、党派斗争,经济上的状态和人与自然的斗争纳人到文化审视的大框架中。虽然它突出着人的主体地位,深掘着个体的文化内涵,但是倘若脱离了具体的政治经济斗争,它给自己规定的文化主题无论多么高深,也必将流于虚职。现在,《白鹿原》里的众生不是抽象的文化符号,他们一刻也没有停止具体的、历史的社会实践和相互猛烈撞击,可是他们又一个个展现出丰沛的文化性格,此中的奥秘何在?作者是怎样处理人、历史、文化的关系的?
我不认为作者已经全然放弃了阶级斗争的评价眼光,他的努力在于,即使写阶级斗争,也尽可能多地浸淫浓重的文化色调,把原先被纯净化、绝对化了的“阶级斗争”还原到它本来的混沌样相,还原到最大限度的历史真实。这当然不是外敷一点文化的油彩就可以奏效的,而是既看到阶级关系,也看到某些非阶级因素,既看到党同伐异,又看到共通的民族心理模式。
我们注意到,《白鹿原》里的人与人的关系有种“斗不够、打不散”的奥妙,似乎谁也不能容忍谁,谁又离不开谁,这种相互斗争又相互依存的关系长久地维持着。家族之间如白家与鹿家,国共两党之间的兆鹏、白灵与兆海、岳维山,宗族领袖之间如白嘉轩之与鹿子霖,情敌之间如黑娃与孝文,主仆之间如白嘉轩与黑娃……除了鹿三与白嘉轩的关系有些特殊,其余的真是打得难解,合得难分。作品中有一趣节:白灵与兆海这对恋人,在国共合作时期曾用抛一枚铜元来决定谁投“国”谁姓“共”,虽属游戏,却象征着一种真实。他们后来果真戏剧性地交换了各自的党派属性。
这种不弃不离的描写,正是进人了规律性思考的表现,颇有几分参透了天地造化的味道。作者的创造性在于,他在充分意识到文化制约的不可抗拒的前提下,把文化眼光与阶级斗争眼光交融互渗,从而把真实性提到一个新高度。主要人物黑娃的成功创造即是一例。
黑娃不同于我们熟悉的那种草莽英雄,也不是由农民成长起来的共产主义战士,而是宗法文化的牺牲品,虽然他们做过的他都做过。黑娃的阶级意识是天然的,又是模糊的,尽管白嘉轩对他的父亲鹿三优厚有加,极为器重,他仍然对白含着敌意,潜在的、不自觉的敌意。白[鹿]家的儿女待他也不薄,一起上学堂,还给他冰糖吃。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可在他当了土匪冲进白家时[这里应是雷的误读],他还是由不得自己对着一袋冰糖撤尿,这又是一种本能的仇恨。他怀着对富人和祠堂的僧恨,投身大革命,打土豪,闹农协,砸宗祠里的石碑,掀起一场“风搅雪”。然而可悲的是,他虽在毁族规,砸招牌,却一点也没有跳出宗法文化的樊篱。他一度沦落为流寇、土匪,支撑他的无非是江湖义气;他后来又归附过国民党,再后来大彻大悟,投到朱先生门下埋首四书五经;解放前夕他率部起义,竟因白孝文的暗算而被人民政府错杀。临刑时,他拒不与田福贤、岳维山之流站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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