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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安娜与《雷雨天的老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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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二章 安娜与《雷雨天的老教堂》 (第3/3页)

田》也就成为梵高一生中所创作的最后几幅作品,成为了他的绝笔之作之一。

    有学者会把这幅画,解读成了梵高对于生命和生活的绝望,认为梵高以一种狂乱的气质,用艺术作品,表达了他不曾说出口的呼救之情。

    安娜有着不同的看法。

    站在历史后人的角度,去按图索骥,给予某种照本宣科的答案,是最容易的事情,却也是最没有技术难度的事情。

    海明威在1961年自杀了,所以他在生命的最后,所写的文章,其实都是在说“我要死了,快来救救我啊。”

    本雅明在1940年自杀了,所以他生命的最后,所写的诗歌每一句都是在说“我要死了,快救救我啊!”。

    基于同样的原因。

    梵·高在1890年自杀了,所以他生命的最后,所画的画每一笔,每一画,也理所应当的都是在说——

    “我要死了,快点,谁来救救我啊!”

    安娜心中。

    这样的解读更像是拿着过期开奖彩票去预言昨天大乐透结果的拙劣的占卜师所做的事情,而非一位专业的研究学者应该给出的结论。

    看不出任何有深度的思考在其中。

    有些人,比如本雅明或者自杀爱好者太宰治。

    他的东西读来确实是有一种强烈的厌世气质的,整天都是“哦,妈妈,我要死了。”

    也有些人。

    比如梵高的《雷雨云下的麦田》,安娜觉得这张作品的雷雨云中,蕴含着创作者的“呼喊”是对的,“呼救”却未必。

    比起绝望中的呼救。

    它倒更似是某种对于世界的激烈嘶吼。

    梵高的晚年确实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常常陷入一种狂躁与癫狂之中,也许正是这种精神状态让梵高画下了那幅画,也是同样的精神状态,让艺术家把枪口对准自己扣下了扳机。

    但要说这幅画里便蕴含了死亡的呼喊。

    那到未必。

    而这张画里,同样是雷雨云,比起梵高的画,笔触要更加细腻,要更加精致,也要更加柔软和平衡。

    「教堂画」是印象派里最为经久不衰的绘画题材。

    很多油画家一生中都画了一大堆的教堂。

    而印象派画家,在所有的西方油画家流派中,都属于特别特别喜欢画教堂的类型。

    但是。

    安娜越看,越是发现,这并非是那种常见的教堂宗教画,甚至这也并非是梵·高在画布上所留下的那种狂乱呼喊。

    如果画面中只有雷云,伊莲娜小姐会这么想。

    可有了中间的那束烛光。

    画面的氛围倾刻之间,变陡然一变。

    它让作品从一种失望,转向了一种热忱的希望,从一种狂乱,转向了一种平衡。

    从对现实的失望,变为了对命运的回答。

    它也让这张画,从一幅普通的宗教画,从对于救世基督和圣母玛利亚的皈依与追寻,转变成了一种对生活本身的挑战与探索。

    “某种感官和知觉的协调统一。”

    安娜不擅长画画。

    但在艺术鉴赏领域,对于绘画情绪的微妙捕捉方面,说安娜小姐坐在轮椅上,让两条腿,再顺便让一只手,同时打八个顾为经,都是在欺负他。

    顾为经吭哧吭哧,在画板面前,临摹了无数遍《老教堂》,最后在西河会馆的湖边,才终于想明白的事情。

    即使《亚洲艺术》的封面上,只是一张影印的照片,还是达不到专业的美术画册印刷水平的影印照片。

    伊莲娜小姐还是一眼就看了个七七八八。

    “在巴黎的黄昏,我和朋友们看到了火红的光线在凯旋门上空盘旋,我的梦亦漂浮在其上……一扇崭新的艺术道路在我眼前徐徐展开。在燃烧的天幕中,我看到了一条可以无限延伸的梦幻色彩之河。我感受到,这将是我一生的归宿。”

    盯着封面上的老教堂与雷雨云。

    看着蜡烛在深沉的夜色中,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所映照出的仿佛漂浮在暗夜中的彩虹般的弧光。

    不知怎得。

    安娜小姐的耳畔,忽然便想起了她曾经读到过了卡拉奶奶在信中写下的话。

    大概——很多优秀的印象派画家,他们都在人生的某一刻,拥有过相似的感觉吧。

    同样的月亮,同样的云彩,同样的星。

    照在了同样善于捕捉色彩的敏感又勇敢的心之上。

    理所应当会有相似的感触。

    女人因为刚刚刘子明的话而升起的怀疑散去了大半,眼神也变得柔软了一些。

    “也许……也未必都是些假的,至少这幅画本身,还是是不错的。”

    安娜轻轻点点头。

    听刘子明提过,这篇的论文的作者中,除了顾为经,还有酒井胜子。

    她知道酒井胜子是谁,也知道她是酒井一成的女儿。

    艺术行业是一个小圈子,而最上层的社交圈,更是总共总共就那么一点人。

    布朗爵士开一次欧洲美术年会,狠不得就把整个欧洲行业内的头面人物用一个会场给一网打尽了。

    伊莲娜小姐甚至在日本,还曾和酒井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日本,是印象派收藏领域的大国。

    因为历史原因。

    在印象派在欧洲本土被学院派打压,不受待见的年代,市场上印象派的大收藏家有一半是美国人,剩下的一半,几乎都是日本的大财阀。

    亚洲是有非常非常多印象派的画作流传的。

    “以酒井一成的人脉关系,挖到一张非常少见的早期印象派作品,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伊莲娜小姐翻到了封面论文的位置。

    下一刻。

    《The Female Artists Forgotten by Time: The Color Entanglement and Visual Dimension of Dark Tone Impressionist Works》。

    硕大的英文标题映入眼帘。

    安娜扫了一眼,继续往下翻。

    忽然。

    女人的手指僵住了,她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

    被遗忘的印象派女画家——

    Carol?

    卡洛尔?

    回忆如一声惊雷鼓响,惊起了世上的万千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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