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极峰(上) (第2/3页)
志孝的思路,现今大敌当前,内外局势动荡,皇帝的当务之急,便是先抓牢一只自家兵马,是以他非但不会选在此时查办庆王,怕还要连升三等,大力重用,德王爷反着这条思路去走,自会坏事。
德王爷低声道:「这么说来……我这份奏章……」胡志孝道:「不许上。就上了也没用,皇上只会把您召来责骂一顿,说您不晓事理。」
这胡志孝无愧是两朝重臣,人情事理,把握得明明白白。这番话直把德王说得诺诺称是,卢云也是暗自叹息:「卢云啊卢云,枉你自称熟知兵法,这番剖析见识,你说得出口么?」
卢云盖世文章,棋盘对弈,必在胡志孝之上,战阵对决,必也能稳操胜券,可到了官场,却定然一败涂地。其间道理,正是在于「人情」二字。在卢云眼里看来,勤王军、正统军,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阵前杀敌,并无分别,却不知在皇帝的眼里看来,这些棋子其实大不相同,不仅分亲疏、别远近、尚且有自家军、外家军之隔,倘使卢云坐在胡志孝的位子上,只怕三两天便关到了牢里,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了。
屋里静了下来,那胡志孝入席坐下,德王爷则是叹了口气:「多亏寺卿大人提醒,本王险些误了大事。只是现今徽王已死,咱们究竟该怎么做,还得请胡大人提点了。」
胡志孝道:「王爷既能体谅,那下官也就直言了。现今咱们的下一步,绝非是参劾庆王,而是先找到伍都督,先议定一个说法,到时朝廷上论起徽王之死,大家才不会牛唇不对马嘴。」
卢云心下一凛,德王也是低呼一声:「大人是要伍定远替咱们遮掩?」
胡志孝道:「没错。徽王死于阵前,可以是戮力杀敌而死,也可以是溃散败逃而亡,端看咱们的奏本怎么写。这一层必得伍都督从旁照拂。」德王低声道:「此事有些难处……这正统军向来和咱们不对盘,这伍定远又是个土人,怎会给咱们这个人情?」
卢云心中也想:「没错,定远再傻,也不会陪着瞒天过海,为此欺上瞒下之举。」
那胡志孝却有他的道理,听他道:「王爷,您别小看伍定远了,他能做到这么大的官,仗的是什么?正是因为『胡涂』二字。他懂得看大局、观风向,所以明白何时该睁眼、何时该闭眼。下官敢拍胸脯担保,伍定远见了咱们来,定会帮着遮掩,绝不会推辞。」
德王爷喃喃地道:「那……那要是他不肯呢?」胡志孝道:「霸州一战,若非伍定远擅夺徽王帅权,勤王军未必便败,大家真把事情说开,谁都讨不了好。权衡轻重,我不信说不动他。」
德王爷哑口无言了,卢云也是暗暗叹息,方知伍定远早已是朝廷大员,心思计较,自与当年的小捕头大不相同了。德王爷又道:「寺卿这话确有道理,不过今早城门大战,好多人都见了,万一马人杰发了狗疯,居然找了御史联名上奏,把实情全盘说出,那可如何是好?」
胡志孝道:「这马人杰确比疯狗还凶些,不过老夫也不怕他。只要我和伍定远抢先一步把奏章送上,皇上心里有了底,这疯狗若还敢吠上一声,皇上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卢云虽不知这「马人杰」是谁,但听胡志孝称之为「疯狗」,定是敢说话的一类,倒是可以认识认识。那德王爷又道:「大人,朝臣那儿都摆平了,可王爷们那儿呢?这关该怎么过?」
事涉立储,屋子里便静了下来。卢云心道:「是了,朝廷里不只有定远,还有个八王。要想杜天下悠悠众口,只怕过不了这一关。」
情势更错综复杂了,这八王不比朝臣,眼里只望着东宫大位,买不动、吓不倒,好容易勤王军霸州惨败、庆王又害死了徽王,天上赐下一个良机,岂能轻易放过?
八王这关,最是难过,偏又非过不可。胡志孝心里有些烦了,只是反复踱步。德王爷道:「寺卿,小心驶得万年帆,我看咱们还是别冒险了,把庆王参了吧,便算万岁爷怪罪,总强过让人抓花了脸,万一戳穿这弥天大谎,到时皇上把手一缩,砍得还不是咱们的脑袋?」
确实如此,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皇帝虽想保庆王,却也不能不讲道理,庆王的丑事一旦揭穿,皇帝便想保他,那也保不住了,届时德王、胡志孝、伍定远这帮扯谎凿空的人,都得一齐倒。皇帝若是勉强来救,只怕连朝廷也要一起倒了。
德王爷低声道:「大人,你怎么说?这庆王到底参不参?」胡志孝道:「不……参。」德王哦了一声:「怎么说?」胡志孝道:「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生意无人做。没错,庆王是一碰就倒,可别忘了,以现在的局势,谁想推倒他,谁便得和庆王一齐倒。」
德王爷皱眉道:「你……你是说,不论谁来参庆王,便会落得两败俱伤?」
胡志孝道:「没错,咱们几个是撒了谎,可这个谎却是皇上想听的谎!谁敢在这节骨眼上犯冲,谁就是和皇上过不去。到时辛苦推倒了咱们,自己却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如此赔本生意,您想唐王、丰王算盘打得这般精,哪会干这傻事?」
总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德王爷思索半晌,便也点了点头:「没错……出头木儿先朽烂,这可是同归于尽的架子,我看诸王这会儿相互牵制,那是谁也不敢动了。」
胡志孝道:「我方才想过了,唐王、丰王都是深谋远虑的人,自不会在此妄动。其余诸王实力构不上,想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所担忧的,只有鲁王与徐王。」
德王爷嘿地一声:「没错,险些忘了他俩,这两个平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要有人背后教唆,却让他们来做这个出头鸟,那可怎么办?」胡志孝道:「那咱们便得防在前头。王爷,您可认得他俩的身边人?咱们得想个法子打声招呼,疏通疏通。」
德王爷沈吟道:「这鲁王那儿,我倒有个认识的人,便是王妃的父亲平湖君,这位崔老先生年轻时住在烟岛,受过我父王的恩惠。我一会儿可以过去说说,让他向鲁王妃递个话。」
胡志孝道:「也好,这事就有劳王爷了。徐王那儿,王爷是否也有门路可走?」德王爷叹道:「大人,本王先明说了,徐王背后有个靠山,我说不动。」屋里再次静了下来,想来人人都与卢云一般,全都想到那响叮当的三个字:「杨肃观」。
听得一声长叹,胡志孝好似累得瘫了,竟然没了声音。德王爷压低了嗓子:「寺卿,这杨肃观可不是什么善碴,要是他有意犯冲,那就什么都别谈啦。」胡志孝叹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没说话。」德王爷咳嗽道:「寺卿,昔日顾嗣源在世,你不是和他有些交情?你能不能去找杨夫人疏通疏通?」听得他们提到了心上人,卢云不由揪紧了心情,那胡志孝却叹了口气:「王爷这是异想天开了,杨家这个不比伍家那个好管事。您要我找顾倩兮说项,那是白搭了。」
德王爷道:「什么杨家伍家,这话是谁说的?」胡志孝道:「这是宫里传出来的。」
卢云闻言一愣,德王爷也是大感好奇:「怎么?这……这话是皇上说的?」
胡志孝道:「没错,听说皇上前几日与丽妃闲聊,便说了这段话。他说不管事的女人就不弄权,不弄权的女人就不要钱。杨夫人不要钱、所以不弄权,说来是比他的干女儿高明些,便要丽妃多学着点儿。」德王爷忙道:「这个干女儿,你说得便是艳婷吧。」
胡志孝道:「没错,就是伍夫人,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德王呸道:「什么第一红人?亏他伍定远练了一身神功,功夫都练到了脸皮上去吧?自家老婆不在家里伺候老公,反倒去宫里伺候了皇上?他不害臊,我还替他丢人哪!」
这艳婷拜皇帝为父一事,卢云却也听人提过,好似当年伍定远成亲时,已然位高权重,艳婷却仍是民家村女,为使两家身分相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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