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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极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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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北极峰(下) (第2/3页)

好苦……身边没一个人可信……」

    哭了半晌,忽听屋里喵地一声,一只猫儿跳上了窗台,自在那儿徘徊,皇帝忙道:「啊……玉狮要出去玩儿了?朕放你出去。」王公公道:「皇上别放它出门,这畜生不才刚回来?又弄得一身脏,真惹人厌。」皇帝恼道:「王公公,连一只猫的醋你也好吃?真比娘们还娘。」脚步低响,嘎地一声,窗扉推开,说巧不巧,恰恰便开在卢云头上。

    卢云心下大惊,忙蹲低了身子,就怕与正统皇帝照面,却于此时,一只小猫从窗台探出头来,猛一见到卢云,却是「喵」地一声,猫毛直竖,便又逃回了屋里。

    「玉狮,怎么啦?不是开窗子了,怎又不去玩儿啦?」屋里传来正统皇帝的嗓音,颇见温柔,王公公笑道:「皇上,玉狮知道您发了脾气,便又回来讨您欢心啦。」皇帝哈哈一笑,便又关上了窗,道:「还是玉狮好,玉狮才是朕的忠臣。」

    皇帝与小猫玩了一阵,又道:「王公公,其实你说的这些话,朕都听了进去。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没弄明白。就拿这马人杰来说吧,你知道朕为何始终不杀他?」喵喵叫声中,听那尖锐嗓音道:「皇上是要制肘杨肃观。」

    听得此言,卢云忍不住「啊」了一声,叫了出来,天幸屋里二人均未发觉,卢云心头怦怦跳着,又听皇帝大声叹气:「可惜啊!」御声渐渐低沈,继之以幽幽惋惜:「朱祁居然死了……这八王之中,朕其实最看重他,这才让他握住了兵权,可惜他福薄,居然让庆王那chusheng害死了……唉……这用人之际,这案子该怎么办啊?」

    胡志孝料事如神,果然算中皇帝的心思,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办庆王,大理寺若直言上奏,反而让皇帝为难了。那王公公又道:「皇上,奴才实话问您一句,现下朱祁死了,八王之中,哪个最合您的意啊?」

    「这八王之中呢,说来说去,还是徽王最好,又忠又能干,唉,偏又死了……这唐王呢,状似恭顺……鲁王呢,还真是鲁躁……丰王呢……」屋里传来茶盏碰撞声,不知是谁喝了口水,皇帝想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半晌,忽又道:「对了,腊月时朕见丽妃吐得好厉害,全是些酸水,却是怎么回事?」王公公笑道:「皇上,她喝醉酒啦,整坛花雕灌下去,还能不吐吗?」

    「日你妈!」皇帝又暴怒起来了:「朕问丽妃是不是害喜了,你这奴婢跟朕扯什么?说!她是不是有了?」王公公忙道:「皇上,这……这得召太医来问啊,奴才哪里知道?」

    「狗日的!」皇帝咬牙切齿:「亏他袁太医几代都在宫里……朕每回召他来给妃子把脉,一次也没准过!明摆是害喜,都让他说成了上吐下泻!这回丽妃吐了,肚里肯定有东西!朕再召袁太医问问,只要他还敢说个『没』字,朕即刻烹了他!」

    看这正统皇帝求子心切,只怕是听不进真话了,卢云虽不认得这袁太医,却也不禁暗暗为他担忧。皇帝骂了几声,又吼道:「小德子不是去找玉瑛了,怎还不来?」王公公笑道:「皇上啊,小德子、小福子都是皇后的人,可不是您的人,办事当然怠慢啦。」

    皇帝怒道:「又来了!只要是玉瑛的人,便都是朕的人,夫妻本一家,还能分彼此么?你再敢嚼舌,朕就将你的舌头拔出来!便和上回一模一样!」王公公慌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后娘娘和圣上是一体的,她待您那真是叫做有情有义,万中无一啊!」

    皇帝恼道:「这还要你说?朕当年多少妃子,三十年过去,还有几个留下?就只她一个死心塌地,千方百计为朕复辟,这份恩情,朕三世也报不了。」王公公叹道:「是啊,十三岁入宫,和您厮守不到一年,便守了活寡,这过去三十年来,真不知她是怎么过来的?」

    皇帝叹道:「说得好啊,朕每思此事,便要慨然。这三十年来,想她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却要以泪洗面、独守空闺……」王公公道:「夜夜笙歌啊。」皇帝愣住了,随即大怒道:「你说什么?」王公公忙道:「没、没什么……」

    「狗日的!」地下再次传来践踏声,皇帝暴怒道:「日你这狗日的,日死你!朕的母后你也损,朕的皇后你也骂,你再说一个字,朕就撕烂你的嘴!」这王公公定是练过金刚不坏体,虽遭踢打凌虐,兀自一声不吭,当真神勇过人。卢云却是满头冷汗,自知听了太多秘密,一会儿若让人发觉藏身此间,后果岂堪设想?一时间左顾右盼,已在寻找逃生道路。

    良久良久,皇帝总算打够了,喘息咬牙:「王公公,你给朕听清楚了!别的人,朕都是半信半疑,唯独对玉瑛,朕绝无一分一毫怀疑!当年她为了助朕复辟,走遍了千山万水,琼武川更两度举事,与杨肃观、伍定远结盟,这样的人不忠,还有谁忠?狗日的!你记住了吗?」

    王公公哭道:「皇上,奴才只说错一句话,就让您打歪头啦。可您上回要奴才查办的事儿,奴才早就办好了,您怎都不夸奖咱哪?」皇帝怒道:「朕要你查什么?」

    王公公哭道:「上回皇上不是说了吗?这贼老天无眼,琼家这般忠心人家,怎么还绝后啦,奴才一听,这就立刻派人去查案啦。」皇帝低声道:「绝后?等等,你……你说得是琼翊?」

    王公公哭道:「是啊,那个最敢言、最大胆的小子,您不还夸他是天纵英才、甘罗拜相……怎么到了正统朝,他却早早没了?奴才越想是越可惜,这便替您调他的卷宗来啦!您到底看不看啊?」皇帝忙道:「快把卷宗拿来,朕现下就要看!」

    脚步声响,皇帝亲自起身,急急行了过去,随即传来纸页翻动声,过不半晌,又是一声暴吼:「这狗日的赵尚书!不是要他字写大些?这般蝇头小楷,要朕怎么看?」

    这皇帝与景泰大不相同,脾气躁烈异常,骂了几声,屋内纸张窸窣有声,想来还是看了起来。过了好半天,忽听那王公公道:「皇上,您看这儿,琼翊死前下过诏狱哪。」

    皇帝喃喃地道:「没错,被关了十几天,出来就死了……难道在狱里被人下毒了?」咬牙骂道:「江充这狗日的……到底拿什么罪名办他?」纸张翻了翻,听那王公公道:「看,都写在这儿了,查南京宗人府少詹士琼翊,于景泰十八年乙卯三月无故返京,懈怠政务,擅离官守……」

    「什么?擅离官守?」皇帝大吼起来:「江充!就凭这莫须有的东西!你也敢杀朕的爱卿!日你妈!朕要亲日你的尸!日你妈上下九族十八代!」

    屋里传来纸张撕裂声,皇帝想必怒之极矣。卢云伏在窗下偷听,却也是暗暗诧异,他虽没见过琼翊,却也听琼芳提起过,晓得她父亲是世家弟子,更兼科考出身,江充若要拿他,少说得诬个大的,怎敢拿这微不足道的罪名办他?莫非是要逼出琼武川,还是怎地?

    正想间,皇帝已然定了定神,反复踱步,喘道:「等等,这琼翊到底……到底死了多久?」自行翻动了纸张,沈吟道:「景泰二十八年,岁次乙丑……」忽又道:「怪了…他……他擅离官守,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王公公道:「上头写了,查琼翊于景泰十八年无故返京,懈怠政务……」

    脚步声停下,皇帝没说话了,卢云也是微微一凛,心里也隐隐感到怪异。

    一桩十年前的案子,一条微不足道的小罪,居然治死了开国大公的嫡孙?更可怪者,当时刘敬明明手握东厂、琼武川也深受太后器重,二人竟都无能为力,只眼睁睁看着江充害死了他的独子?

    一片沈寂间,在场都觉得悬疑了,猛听皇帝大喊道:「王公公,快去查查,这案子的审官是谁?」脚步声响,屋内传出窸窣声,皇帝好似亲自趴到了地下,翻阅散落卷宗。

    卢云屏气凝神,听得屋内衣衫拂动,皇帝站起身来,低声道:「怎么搞的……审官没具名?」听得此言,卢云双眼圆睁,却也觉得荒唐了。

    这朝廷里的刑名,首重一个卷宗,不论严明与否,最要紧的是审讯过程不能出错,不单得具名,还得细写状文,否则案情一经追查,审官必然出事。尤其人命关天,便算是个升斗小民,往往也能望上喊冤,闹到五院会审、六部开堂,万万怠慢不得,更何况琼翊不是别人,他是世家弟子,开国大公之后,如此惊天大案,审官怎敢不留姓名?难道不怕琼武川告上天庭?

    没有告,事情都过了十五年,琼武川还是没告。即使独子遭逢了不白之冤,即使女儿成了皇后,琼家还是任凭琼翊沈冤于九泉,就是没替他申冤。

    屋里静了下来,皇帝好似也陷入了沈思,过得好半晌,忽道:「极峰。」哗地一声,纸张全数扔了出去,听得皇帝大声道:「这案子是极峰亲审!所以审讯时没留姓名!」

    卢云心下一凛,已知琼翊的案子早已上达天听了,又听皇帝大吼道:「来人!」门外脚步慌张,听那福公公慌道:「万岁爷!奴婢在此候旨!」皇帝沈声道:「调三法司,朕有事问他们。」福公公忙道:「是、是,奴婢这就去。」正要离去,又听皇帝沈声道:「慢!」

    那小福子好似跪了下来,颤声道:「奴婢听着。」皇帝淡淡地道:「把琼武川找来。」小福子忙道:「是……」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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