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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3页)
后来官至吏部侍郎的段光清,在咸丰九年(1859)升任浙江按察使时进京谢恩。同年同乡、浙籍京官、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集体出现,为他接风饯行。一天要换六七个场子,酒喝不上两杯,人也来不及认全,就得赶赴他席。最后花了几千两银子,还是感觉在京官那“不见讨好”。
据汪康年记载,用八个字即可概括京城官场的糜烂:游戏做官,认真做戏。
乱世就是舞台,演而优则仕,凡事皆靠演技。六部衙门的京官们,在游宴嬉戏中了却着人生的梦想。
世道变了。银子的作用使皇权的威严和传统的规则不再灵验,半个世纪的光景里,原本四民之末的“商”和“小人喻于利”的“利”成为活跃无比的社会动力,也成为让权力系统目眩神迷、趋之若鹜的幻光。
庞大的国家机器早已不在同一个方向上运转,却在不同利益的牵引下寻找着各自的出路,人心的离散注定了分崩离析的结局。
若以光绪年间的户部郎中李慈铭为样本不难发现,由于冗官太多,对身处中层的京官而言,即使不辞辛苦地收黑钱,一年下来收入也不高。
正五品的官一抓一大把,而单单李慈铭能青史留名,源于其坚持不懈地写了四十年日记,大曝官场猛料。由此可见,什么事一条道走到黑都能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
李慈铭一年的支出不过二十万元,搁今天,月光族估计半年就可以败到这个数儿。
要不是李鸿章给他介绍了一个学堂主讲的差事,经常上讲坛得瑟得瑟,拿些高额束脩(出场费),光靠收黑钱,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
李慈铭是户部头司江南司的司长。江南自古富庶,是纳税大户,李司长也不过一白领的生活水准,实在不符合草民的想象。
事实上,地方官送钱是看人下菜的,那些没有实权的闲散官员也只有体味“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滋味,甚至连残羹冷炙都捞不着。
更惨的则是候补官,连实缺都没有,人称“灾官”,意味着当这种官就是活受罪。
其实,最初买官的只是一些有钱人。工商业的畸形繁荣造就了晚清第一批先富阶层,这帮人生活在官本位思想雷打不动的中国,花钱买官,做个红顶商人几乎成为其必然归宿。有需求就有市场,捐官制将卖官鬻爵合法化,生意兴隆。
但此风一开,便不可遏。国人对官位的需求比任何刚需都刚。
许多小康的、温饱的甚至贫困线下想脱贫的,也东拼西凑,举着银票扑面而来了。
僧多粥少,候补官想递补一个实缺比登天还难。而当了候补官,则需要维持相应的体面排场,雇佣长随、交际应酬,都要大把撒钱。
没有丝毫收入,许多奔着脱贫致富而来的候补官纷纷倒在了梦想的光锥之外,饥寒而死。
一个候补知县到省城二十年,未得差委,衣食俱乏,床上唯有一破席,两袖与前后身到处是破洞,只好在里面用黑纸粘住。绝望之下,终于吞烟自尽。
造成这种局面,不能全赖开卖乌纱的高官,因为真正吸钱不眨眼的财富黑洞,不在官,而在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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