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2/3页)
她们俩面对面地低着头俯在一只旧木箱上。木箱上摊着一张白纸。这时,我才看清楚她手里捏着一支笔。
马老婆子说:“老章,你回来了,我看还是请你写。你文化深。”
“对不起,我从来不替人写申诉。”我说,“要是你申请登记结婚,我就替你写。
保证上面批准。“
马老婆子骂道:“死鬼!我结婚?我跟谁结婚?怕发昏去吧!”
我嘻嘻地笑道:“跟周瑞成吧。他老婆跟人跑了恐怕他还不知道哩,你们两个正好是一对,他也在写申诉书。”
马老婆子也笑起来:“你呀,从来就没个正经。我的小兄弟,你这辈子就是这张嘴害了你!”
“你才说错了!”我随随便便地在马老婆子的床上坐下来。这张床正在她的对面。
“我这人从来就是正正经经的。只是现在人把正经话当成了玩笑,倒把荒唐事当成正经。
再说,我前后五次的罪状上都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我写了什么什么。你看,我这样的人你还请我来替你写申诉书?只怕越写越糟,再把你关进去!“
马老婆子八岁就给山东的一家小地主当童养媳,当了八年老家才解放。丈夫比她大十岁,战乱中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老家的贫农团长看上了她,但这个十六岁的小媳妇却糊糊涂涂地拒绝了幸福。这位团长恼羞成怒,一直等到五八年“大跃进”才找到机会,给她戴了顶“地主分子”的帽子。她含悲忍泪逃到偏远省份的这个农场当农工。
而紧跟在她后面的那张“通缉令”终于在六三年“社教”运动时找到了她,于是农场把她当成“逃亡地主”判了三年刑。虽然她早就刑满释放,但至今仍然是“地主分子”。
她写申诉书,是要求摘掉她头上的这顶不合适的帽子。可是她曾亲口告诉过我,那位贫农团长现在已经当了她老家的公社书记。地主的甄别是必须通过当地政府的,这不等于把申诉书往字纸篓里送么?
人活着必须有希望,我不忍心灭绝她的希望,只好跟她开玩笑。
“老章,你也申诉申诉吧。看你,都快四十岁了。你要是平反了,还能到学校教书去哩。”马老婆子望着我,诚恳地说。
人都以为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希望别人也来尝一尝。
我从口袋里掏着烟,眼睛看着马老婆子的脸。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她只比我大四岁,却好象她活过的每一天都在这张脸上划下了一道皱纹。怪不得连七十岁的老汉也叫她“老婆子”。
你回家去吧!我想,回到你的老家去!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申诉书!让那位过去的贫农团团长,现在的公社书记瞧瞧:“你还认得出你追求过的漂亮小媳妇么?!”如果他还有一点心肝,他肯定会给你平反的!
但这种人恐怕连一毫克的良心也没有!
然而,她还在希望着。不但自己抱有希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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