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3页)
一栋楼的夹层中,孩子们四个四个地挤坐在双人板凳上,推攘着大声背诵《海盗之歌》或乘法表。我在那里学会了读书和写字,掌握了四则运算,也知道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发黄地图上一道道河流的名字。十二岁那年我结束了学业,来到母亲工作的时装店当学徒。这是宿命。
时装店的老板是马努埃拉·戈蒂娜女士。数十年来从这里流出无数精美的衣物,剪裁得体、做工精良,在整个马德里享有盛名。贵族妇女穿着这里出品的时装、晚礼服、大衣和斗篷在卡斯蒂利亚大道上招摇过市,去跑马场赌马,在耶埃罗门马球场打球,进萨库斯卡咖啡馆喝茶,或者到华丽的教堂做礼拜。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真正接触到缝纫技艺。刚开始我是时装店里的小杂役,包揽一切杂务,比如捡出火盆里的碎炭、打扫地上的零碎布料、在火上加热熨斗、马不停蹄地去蓬特霍斯广场买线和扣子,等等。其中我最喜欢的工作是去那些独栋豪宅送刚做好的衣服,它们一般都装在棕色的亚麻袋里,这是我早期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乐趣。就这样我认识了马德里那些最豪华住宅的门童和司机、最有钱人家的侍女和管家。我也有机会偷偷观察那些精致高雅的仕女,以及她们的女儿和丈夫。我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得以深入那些资本家的豪宅、贵族的府邸或是迷人的老式建筑里的奢华公寓。有时候我只能止步于用人区,府里的某个下人会负责接收我送来的衣服。但有时候,他们会让我到更衣室,我可以穿过长长的走廊,还能窥探到客厅,目不睱接地看着那些地毯、水晶大吊灯、丝绒窗帘和大钢琴,有时候琴音流淌,有时候寂静无声。我一边看一边想,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感觉多奇怪啊!
我的生活就在这两个世界间转换,我越来越意识不到两者间的巨大反差。走在车来车往、一排排威严肃穆的豪宅耸立的宽敞大街上,我也跟走在自己街区的那些蛛网般的小路上一样自然。那些小巷永远坑坑洼洼、垃圾遍地,回荡着小贩的叫卖声、饿狗尖锐的吠叫声。行人也总是行色匆匆,如果你听到有人喊“泼水啦”,最好赶紧躲起来,免得被泼得满身铁锈。廉价的租赁房里住满了手工艺人、小商人、雇工和刚刚来到首都的报贩,他们令这个街区染上了乡土本色。他们中的很多人,除非不得已,不会走出这里。但我和母亲却相反,每天都一大早起来,匆匆忙忙离开,赶往祖尔巴诺街,快速投入马努埃拉女士时装店的日常工作中去。
当了两年学徒后,马努埃拉女士和母亲一致认为,该是我学习缝纫的时候了。所以在十四岁那年,我开始学习最简单的技术:做纽襻、锁边、绷线。后来又学锁扣眼、回式针迹、给衣服做褶边。我们工作时坐在小小的灯芯草椅上,弓着腰,用膝盖支撑着木板,所有正在缝制的布料就放在这些木板上。马努埃拉女士负责接待顾客、剪裁、检查和修改,我的母亲则负责量尺寸和剩下的工作:缝制衣物最精细的部分、给其他人分派任务、检查任务的完成情况、管理大家的工作进程和纪律,等等。这里有六个老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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