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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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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2/3页)

扭过脸去。他摇头。我问:“为什么?”

      “……部队就是我的家。”

      我不说话了。并不是反感他这样说——那时大家常这样说,带着相当的真诚——只是谈话的欲望没有了。

      静静的海岛,静静的冬夜,只有大头鞋踏冰的声音,咔咔咔咔……

      “什么是家?”姜士安又开口了,像是问我,又像自问。

      这倒是我小时常思考的问题,还在幼儿园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家,就是你住的那个房子加上爸爸妈妈。但是此刻,我没有跟这个人说这种话的心情。见我没开口的意思,姜士安只好自己回答:“家,不就是亲人吗?来到部队,我觉着很温暖,特别是——”他猝然打住,停了停,才又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没爹没妈,我没有家。”

      我大吃一惊。“没爹没妈也得有家啊。……当兵前你住哪?”

      “爷爷家,姑姑家,叔叔家,轮着住。他们对我都很好,特别是爷爷,家里穷成那样,也得让我上学,学费也是由他出面,从各家敛。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别人的负担,要少吃饭。每到吃饭,有剩的不吃新的,有孬的不吃好的,而且,从不吃饱,只吃到觉着不那么饿了,就放筷子。”

      “你爸妈呢?”

      “听爷爷说我刚生下来不长时间妈就死了,后来爹又死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吧。”

      这是一件超乎我经验之外的事情——我父母双全家庭温暖——不知该对此发表些什么样的意见才好,泛泛说几句没有意思,什么都不说也不大像话,想了想,就说了。“其实呀,谁也不可能指望父母陪自己一辈子,是不是?……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就好啦。”这番话之于我纯粹是鹦鹉学舌,是一种我认为与己无关的理论。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能想象父母离我而去,至于结婚,也觉着只是别人的事情。却不料姜士安竟会被这种有口无心的话打动,闻此后那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幸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几年后,我被我自己的话不幸言中。

      父亲走得非常突然。

      那天夜里,我一夜没睡,在医院靠海边那间单身宿舍里整整写了一夜。那是我第一个中篇小说,以父亲为原型。我的第一个短篇小说也是以父亲为原型,写了一个从戎一生的老军人面临离休时的心态。小说发表后姐姐来信说:“你的小说对爸爸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和安慰。”

      父亲一生仕途不顺,开头还好,不到四十岁时第一次授衔,就是两杠四星,大校。那会儿,为了父亲我多自豪啊。同时,内心深处又那样热烈地希望父亲能“再升一升”,再升一升就是少将,将军,我崇拜将军!对一个生在军营长在军营的小孩子来说,军衔就是她用来衡量父辈成就和荣誉的唯一可见的标志。但是父亲再也没升,“文革”开始后,一切都偏离了原先可能的轨道。先是被降职,后来复职,去了军区辖区内最穷的一个地方任军分区司令。父亲是乘一辆北京吉普去赴的任,途经我们部队驻地,头一天我乘船出岛等候他们。北京吉普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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