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3/3页)
我的书稿拿来,翻开,里面有一些用笔标出的记号,她随便指出几处:“你瞧,你这样写,看着倒痛快,出来肯定惹事。”
“那不过一个处级干部,这种芝麻官中国怎么也得上百万吧。”我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跟级别没关系,是写法问题,背后是态度问题。你这部稿子麻烦大了,还没出就被盯上了,出了你可没事,我们脱不了关系。也许别的社没问题,我们出过一次事,检讨个没完。”她解释道,“我们是出版社,上边不给你书号,你吃啥?”
“理解,理解。”我连连说。
冬阳要我把书稿拿回去动大手术,改完给晨歌。寒暄一阵,把我送出了烧饼胡同。为了确证烧饼胡同是否真有烧饼,我从另一头走出去,连烧饼味儿都没有,倒是有几家杭州包子铺把我的肠胃刺激得咕咕直叫。和四川包子相比,西湖边的包子实在难吃,北方饺子还行,个儿大,至少填个饱。
2
长安街上道路的宽阔、建筑物的宏大、车流的湍急和人流的密集,摧枯拉朽般让人产生蝼蚁般的渺小感。密集而警惕的警察、便衣和保安让人浑身痒痒,以致于我经过他们的面前时,努力装出一付上对得起党和政府下对得起人民的样子。我在王府井附近闲逛一阵,挤上1路公汽到了西单图书大厦这个中国最大的书店。这里不愧是个免费看书、免费纳凉的好地方。暮色苍茫时,乘地铁到大望路,然后倒车前往红庙。
几年前,李皓和杨星辰再也无法忍受清贫,从位于京郊的单位不辞而别,沦为京漂一族。后来,他们向我炫耀他们上报啦——被单位开除,报上发声明了。
1997年初夏到北京见了两人。李皓在一家翻译公司,没底薪,翻译千把字,可以挣一个盒饭啥的。还去杨星辰的“国际贸易公司”看了看。这是他从外贸公司辞职后刚成立的公司,光杆司令。我探头探脑地进去,吓了一大跳。地下室一间十平米小房,既住人,还办公。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二十四小时开着惨白的吊灯,活像一处法西斯秘密专政场所。惟一有点公司痕迹的,是拥挤不堪的桌子上一台电脑、一台传真和一堆中英文文档,桌椅统统旧货。那个下雨天,天花板不断渗出水滴,杨总不得不在桌子和电脑上盖几张报纸,不停替换。他的生意是将国内小工艺品贴上自己的注册商标销往国外。杨总拿杯给我接水,饮水机活像患上慢性前列腺炎;我一坐下,屁股下的沙发发出哀嚎。我开玩笑说:“这哪是开公司,劳改啊。”
杨星辰苦笑:“劳改还管吃管住呢。哥们要真的撑不下去了,就学《警察赞美诗》里的索皮去。”
当时杨星辰和李皓都劝我留在北京,和他们构成“三剑客”或“铁三角”什么的,我也跃跃欲试,无奈老爸突发中风住院,放弃了。
在红庙站,我四处张望,后脑勺被人一拍,回头看一无所有,几米处一陌生人偷着乐。我正纳闷,脚腕处再被一击,我一个趔趄,顺势向下一看,两家伙正蹲在地上咧开大嘴笑呢。打闹着走向川菜馆。这是杨星辰的意思,先吃饭,再去他“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