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3/3页)
他盖被子,先前替他脱衣服时没留意,这时才发现关山林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有的凹陷下去,像被剜掉了一块肉,有的生着鲜嫩的肉瘤,数一数,竟有一二十处。乌云愣在那里,心里慢慢就涌起一股痛惜的感觉,一种壮烈的感觉,一种撕裂的感觉。那个壮实的身体是陌生的,但是昨天晚上他们毕竟有过了肌肤之亲,毕竟实实在在地接触过了,她的体内已经留下了他的烙印。此刻,看着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乌云心里有一种疼痛,那种疼痛化冰似的,一缕缕慢慢沁渗开来,就好像那些伤疤是长在自己光洁如玉的身体上似的。乌云眼里有些潮润,愣了片刻,轻轻拉过被子,为关山林盖好,然后在炕洞里添上几块拌子,把火拨旺,再回到炕头,守着关山林,等他夜里起来闹水喝。
乌云就那么合衣坐在炕头,一直坐了一宿。
第二天,关山林和乌云就打算回队了。一方面是关山林惦记着在林口休整的部队,金可阵亡之后,上面一时还没派新政委到团里,自己一走两天,几千口人马全靠参谋长和副团长张罗,心里放不下。二来乌云也惦记着学校,反正婚也结了,组织上交待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乌云不想为这事耽搁太多的学习。两人这么一商量,就决定当日分手各自归队。
张如屏知道后赶来送行。张如屏见乌云仿佛比往日里更水灵了些,眼珠子也愈发亮了黑了,脸蛋儿也愈发有了光泽,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显得妩媚动人。他就开玩笑说,小乌,你看我当初是怎么对你说的,你看我当初没骗你吧,我说老关是老革命,你跟上他,你进步一准不小,我这话没说错吧?乌云不知道张如屏说的是什么,扬着脸蛋拿眼睛看张如屏。张如屏说,你看你跟他只在一个炕上睡了两宿,你人都精神多了,再往后,还不进步得什么似的?乌云这才明白张如屏说的是什么,一张脸立时红得活像山植果。邵越先前没有机会,这时也凑过来,小声对乌云说,我是该叫你首长夫人呢,叫你嫂子呢,还是叫你乌云同志?乌云红着脸打了邵越一掌,白他一眼,说,去,别在这儿使乱。邵越躲到一边,冲她嘻嘻笑着说,哎,哎,你才进步了两天,就闹起军阀作风来了,你要这样,我往后可不敢再往学校给你送东西了。乌云知道邵越是和自己开玩笑,并不当真。说起来,自己参军以后,不管是在过去的独立旅还是现今的八团,战友中最熟识的,还要算是邵越。自己结婚,他和靳忠人,一个警卫一个马夫,硬被赶到一边,糖也没捞着吃,酒也没捞着喝,也是太委屈了。这么一想,就走过去,拉住邵越,把一大包红枣糖梨之类的食物塞到他手中,说,小邵,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的,咱们是战友,咱们不兴生分,过去你管我叫小鸟,今后你仍管我叫小乌。这些东西你带着,留一些你和小靳吃,剩下的带回去给别的同志们。你们都辛苦了,受累了,酒没闹上,就拿零嘴顶吧,日后有机会,我再给大家补上。她又说,小邵,本来照顾首长的事该我来做,但组织要我学习,我一时不能跟着去,你就替我多担待点儿,让你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