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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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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第3/3页)

的猩红的毛躁的太阳烤干了.他的确是瘦.收尸时,把他放进最窄一号的棺材里,两边还空出许多地方.收尸队去庆官儿的姨太太屋里,取来他的呢军大衣,高统皮靴,缎子面鸭绒被,三件滩羊皮坎肩,十二条加长黑围脖,成堆的雪地行军时穿的白毡袜和八顶红狐皮的皮帽,外加四盒冬虫夏草,九斤拘杞子,四捆山西黄芪,半筐川中天麻、抚松野山参和两麻袋晒成干的肉苁蓉,才最后把棺材填瓷实了.七个支队长把他抬到马车上,往大裂谷里走.开枪前,他仰起头叫过:"老子早就知道会有今朝这一天.只求你们把我埋到二十二特勤分队那些老伙计一块儿,我死也踏实了!"

      大裂谷里没水.但越往里走,马车的铁轱辘越往下陷.快要走近那十来个老兵被打死的地点,马车沉得怎么弄,也不往前走了.真好像是被焊实了,或者是被什么牢牢吸住.收尸队全体出动,再加上那七个支队长,也抬不起来它.后来,年岁最大的第六支队的支队长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对着参谋长的棺木磕了三个响头,说:"参谋长,这儿就是您的家了.您将就些吧.我们知道,您是实在没辙了,才下令开枪打死自己那些弟兄的.您心疼我们.这些年,没有您,就不会有我们.您就在这儿跟二十二特勤分队的弟兄们一起好好过.我们会常来看您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动窝了,从棺材缝里哗哗地喷出许多血,简直就像漏了底的水缸一样.这些血一直在流,直到把那十几个老兵的尸体躺过的地方全盖住为止.

      几天后,朱贵铃下令重新粉刷联队部的房子.甚至把从前由参谋长规划的院中两道、林带,全改了个向.联队部大院整日价铁锹镐头闪亮.但奇怪的是,不管他用什么样的石灰粉刷,所有房子的墙壁到最后总要慢慢涸出一种叫人坐立不安的淡红.仿佛一杯用白水冲淡了的血.朱贵铃想了想,叫人带来肖天放,让他来刷.

      肖天放已经有好几天滴水不进了.他吃不下,喝不进.他被搀扶下马车,刚拿起石灰刷,便从军纪会那几个穿黑长袍的人手里挣脱,冲着大裂谷参谋长的方向,扑倒,哭着叫了三声:"参谋长,是我害了你……"两眼一黑,天旋地转便昏了过去.喊声刚落地,所有的墙壁立马有了动静,半个时辰后便恢复了应份的那种灰白.只不过白得总有点惨,有点黯,再不像从前那样耀眼和明净了.

      肖天放在卫生队住了七天.第八天开始进食.他觉得自己还不能死,不为那个家,不为自己,就这么蹬腿去了,也还是大年轻.想来想去,想到最后,认定只要指挥长肯让他活,他还是应该拼着命往下活.

      第六章商校生

      州府城里干旱的雨季特别明显地体现在道台大人巷的阴潮上.宽平的街面,完全用棕褐色的卵石铺砌.斑驳的粉墙退让得很远.还有一排高瘦的乌黑的德国冬青,贴着墙,消消停停地临着低矮的街.每天两次,商校的学生排着队从这儿走过.不许说话.不许抬头.冬天也不许戴帽子.一律穿着黑制服,熨烫得不见一丝皱纹的小立领,紧扣住那些白皙的脖颈.商校是州府城里最富名望的一所学校.收的全是商界子弟.收费极高.一个学生一年的花销,就尽够用来在任何一个县城里开一家独间门面的小杂货铺或烟纸店的了.虽然是子弟学校,管束却极严酷.每年都有那些爹妈的"宝贝疙瘩"骂骂咧咧摔摔打打地退学.校方很高兴.受不了,就趁早卷铺盖.他们实行"严酷",要的就是这种自然淘汰.校方认为,中国未来的商战必定是残酷的.没有强壮的体魄.坚毅的精神、时刻思进的原欲和肯吃苦、会吃苦的训练,什么都谈不上.因此,在这个学校里,冬天,学生宿舍也不让生火.只许学生盖学校发给的一条薄薄的棉被和一条灰色的粗毛毯.自己收拾寝室.轮流洗刷便桶.每年年底都要打发他们去城里各大商号站柜台.要经受领班当众的呵斥,故意的羞辱.人校的头一年,从周一到周五,一日三餐,都只吃些煮得半生不熟的发芽豆和大麦饭.周六每人发一块腌鱼或威肉,校方还希望他们能俭省地留到下一周去吃.学校里有一个能跟校外任何一家上等餐馆媲美的"膳食部".但是它只供教职员和高年级学生用餐.即便是高年级学生,要取得吧攀巢俊庇貌偷淖矢瘢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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