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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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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2/3页)

了一整个杂货铺,把天放家小半个院子都堆放得满满登登.她甚至从车棚子里赶出一群活鹅.它们一下地,便伸长了脖子,摆动它们肥椎似的屁股,满世界地追啄天放家那四匹惊慌的大狗.

      她要跟肖天放说话.

      天放爹不许天放吭声.

      "天放,你只听你爹的,也不听听我说一句!"天黑了以后,她一声声凄怆地在院子的树篱子墙外头这样喊叫.

      下午,村里有几个碎嘴子婆娘和干瘪师爷到天放家来悄悄告诉天放爹,有人瞧见这娘仁过阿拌河那边的大草滩地,往这边来.她们走一路,老有一块雨云跟着她们.她们走到哪,这块雨就下到哪.只要她们一过,天就晴.人还说,这女人在雨地里走,没脚印.只有一条好似虫蜒爬过的痕迹,长长地留在她身后,只不过要粗大得多.天放爹于是更不许她娘仁进屋,掂着把长长的砍刀,坐守在台阶上,不准家里任何一个人理睬这娘仨.

      半夜后,大放家门口也下开了雨,便听见那女人在雨地里喊:"天放,你爹踉村里人信不过我,难道你也信不过我?我在雨地里走三圈,你叫你爹拿灯出来照照,看看有没有脚丫子印?"

      大妹二妹大弟二弟端出四盏油灯,又牵着那四匹大狗,出来看.他们看见她光赤着两只脚,披着那黑布斗篷在雨地里哀哀地站着.在她身后清清楚楚地留着的脚印,分明是女人的.绕屋三匝.

      "天放,你这没良心的,你不认我,也得把你这一对亲骨肉亲血脉接进屋去.老大三岁是个女娃叫玉娟,老二不满周岁是个男孩能替你们肖家传宗接代叫大来.这大雨不是为他俩下的……"她哆嗦着喊到这儿,天放觉得不能再迟疑,再迟疑就不是人养的了.他推开爹挡住门的那只柴火棍一样干硬的手,夺下砍刀,扔到房顶上,冲到雨地里抱起三岁的玉娟和一岁的大来,把他俩交给早就想冲出来亲亲这一对可怜见的侄儿的大妹,就去搀大来娘.

      大来娘只想哭.只在哭.她浑身湿透,冰凉,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她偎进天放宽厚火热的怀里,一个劲儿地躲那不让她躲的雨.天放抱起她时,发觉她无力地软垂下的脚,竟柔柔地朝他小腿上绕来.他暗自一震.骇然地想,难道她真是条蛇?但他没做声,也没敢朝怀里那一团软和和、凉嗖嗖的东西多看一眼.他赶紧往暗处走,不想让大弟大妹他们再瞧出个什么稀罕来吓着他们.不管她是个啥吧,她总是自己孩子的妈.她能喊出"三岁的女孩叫玉娟,一岁的男孩是大来",她就肯定是那一年在索伯县城那窄长的院子里,在那竖着三面破旧大镜子的单间里,自己喜欢上的那个女人.就是条蛇,他也得抱回家.他忙进了自己的房,关上门,再细瞧,那绕住自己小腿的,根本不是条尾巴,只是她的黑斗篷的一条袍角.再看刚还在他怀里啜泣不止的她,竟疲惫已极地睡着了,睡得那么熟,黑黑圆圆的脸面上竟安详地流淌着粗糙的雨珠和晶莹的泪滴.细长的眉毛悉心地守护着那一对湿润的眼缝.那两个他曾一度十分熟悉而又久久陌生了的嘴角,在间歇的抽泣中,仍不时委屈地跷动.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怕再有人夺去了他.他心疼.他觉得自己太对不住她了.他把她紧紧搂住,完全拥进怀里.大妹来敲门,说,已经给嫂子烧好了热水,快让她烫烫身子,祛祛寒湿.就那样他也不去开门.他不想惊醒她.他要让她好好睡,要用自己的体热,来悟干她周身的潮湿.不用细说,他也能想到,在没有他的这三年里,她经受的是怎样一番辛苦.他想不出,还能用其他什么方法来表达他对她的感激.老天爷啊,我肖天放总算有了儿子了!!!他只有一点也不放松地抱紧她,让她安安稳稳地不再抽泣.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只想做这么一件事,也只应该做这一件事.

      大来娘前不久才回到索伯县,仍住在那个窄长的大院里,还住在她过去那个单间里.她走这几年,这屋一直空关着.俗话说,人怕人踩,屋怕空关.空关起的屋最容易倒坍.奇怪的是,她那屋好好的,就像是老有人住着似的.院里的房客换了一茬又一茬.走马灯似的轮换.谁从这间屋窗前走过,总会有那种感觉,好像屋里有人.有响.有亮.忍不住朝里瞟瞥一眼.谁也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我去把它租来住吧.竟然相安无事空关到大来娘归来.

      这大院后来让白家兄弟全包租了去.铁路那会儿还在热火朝天地修着.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它会这样热火朝天下去.白家兄弟在索伯县城里租了这个院子,挂了个牌子,叫"工程所留守所".实际上是工程所高级职员的俱乐部.那些高级职员——当然包括各级工程技术人员,大都是从口里特聘来的,合同期有长有短,一般都不带家属.白家哥俩就想了这么一个招儿,每个月,让他们轮着到这院里歇三天.住单间.开小灶.每天车接车送,看看戏,洗洗澡,泡泡茶馆酒楼,逛逛旧货市场.每人还给一份"红包".红包里,钱不算多,也不算少,刚够去同春楼包个小娘儿们放松一晚上的.大伙儿开玩笑说,这是白老板赏的"跑马钱".后来工程一再延期,接家属的越来越多,这院里渐渐全腾出来住家属.白家兄弟又上别处租了几个四合院,给没接家属的高级职员休假用.这院里房子越来越不够用.但就这样,也没人说,把大来娘空下的一间占了吧.等大来娘回来,大大方方地住进去,也没人问她是不是工程所的人.来回走动,打水,倒垃圾,晾衣服,做煤饼,没人见外.没人跟她收房钱.好像她跟她那两个娃娃就该住这儿.谁都好像早八百年就认识了这个大冬天还老喜欢光着脚、裹一身黑布篷在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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