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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1/3页)
他自嘲地想道.他站在床前,真想去亲吻那枕头.
女儿一岁多了,仍不会走路,长得很瘦弱.虽然用美国奶粉补养,每餐都给加鱼肝油,也不见效.怀她时,苏可非常不愿让人看出自己是个孕妇,总是用很宽的布条勒紧自己的腹部.分娩时,阵痛发作两个小时后,她就叫喊受不了了.一定要那位从州府城教会医院请来的大夫,给她剖腹或使用产钳.后来,使用了产钳.所有这一切,大概都使可怜的女儿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妨碍.她似乎不大愿意再往大里长.她似乎也很少哭.很少向周围那些对她有所期望或无所期望的长辈,表示一点想吃想喝想尿想翻身想抓弄一件什么玩具的愿望.她实在是太安静了.宋振和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姐夫,吃饭了."苏丛来叫他.
"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
"干吗呀,这一个多月,没你陪着,姐不照样一天三顿吃得好好的?你别惯她那毛病!"苏丛说着便吸起小嘴来拉宋振和.苏丛是苏可同父异母的妹妹.最小一个妹妹.虽然才十一二岁,却格外懂事.
"我真的不饿."宋振和坦然地笑笑.
"好吧.我们把醉虾全吃光,你别馋!"苏丛跨出门槛时,还回过头来"威胁"他.
宋振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吃了两片她大哥从苏州带来的嵌桃芝麻云片糕,点了点饥,花厅里的立地花梨木壳大座钟已在那里当当地敲九下了.
结婚后,苏可文静了一年.生下孩子,卸掉包袱,她又重新常作"女先生"打扮,出人各种喧闹的场合.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她当然是不会放过的.这一点,宋振和能想到.但她当时不在码头上.会去哪儿呢?
他不舒服.
以前她也有晚回来的时候.但只要他在家,她总会留话给他或让家里人转告他,说明她的去向.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外出办货回来,她肯定推辞外边的一切约请,会很着急地在家里坐等着他的.她同样不能忍受一个月几十天没有他而独眠的孤寂.她跟他一样看重像今天这样久别后又重相聚的夜晚.
她怎么了?
有小雨洒在天井里.一点儿.两点儿.三点儿.
他带上她的雨伞和雨鞋,又走到码头上.那里更黑.更潮."静宜号"上黯淡的灯光只照出它大舱间外壁那一段米黄的漆色.他到菜市场里边的荟仙楼上也去找过了.今晚,公司董事会在荟仙楼为"静宜号"接风,把全体船员都请去了.按说,苏可应该在场.但她不在.
他重新回到码头上.他发现自己又站在那个完全被小雨淋湿了的木板乐台前.他追忆那张使他总觉得熟悉的脸.他想起,刚才在枕头底下发现的一本书,一本黑漆羊皮烫金封面的《旧约全书》.他应该感到意外,因为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再对天主表示任何兴趣了.她告诉过他,她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要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那无法捉摸的天主.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天主可能容纳不了她的全部.她可以全部交出,但那边收得下那么些吗?她不愿分割自己.
到这时他才想起,那个站在军乐队指挥席上让他总觉得眼熟的人,正是那个早已离开五源城的林德神甫.黑制服.没错.忽然间,他知道该到哪儿去找她了.
三官堂桥紧邻着西公园.石板的踏步早已磨出凹凸.有一座茅舍早年是一家茶社的凉亭.夜雨使人看不清它临街两根毛竹柱上刻着的一副隶体字的对联:煮一壶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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