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3/3页)
苏丛说了,甚至解开衣扣,露出肩膀头,让她看了身上的擦伤.她不免有些失望.她以为她能听到另一种话.
"别吓唬我."她轻轻叹口气,对他说:"有个教授就说你血管里流的不是我们人的血咧."他笑笑道:"也许……"一个星期后,苏丛拿着新的化验报告又来找大来,喘着气,激动万分地对大来说,这一下验证了,是人血,不过成分有点怪,跟我们的不太一样.大来对这个结果显得很淡漠.他似乎并不看重别人最后怎么来验证他.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要靠自己判别.自己选择.而且越来越清楚.他只看重这一点.
几天后,肖天放到零七连找儿子谈枪的事.张满全丢下四十八小时的最后限期,的确叫肖天放慌神.他不能再失去哈捷拉吉里镇父老乡亲的信任.他不能想象当年赶杀大来娘那样的情景在哈捷拉吉里重演,让它再一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发生在老肖家全体成员身上.
天放曾去找天一商量.
天一说:"你想咋着就咋着,别跟我商量."
天放说:"你要有气力,帮我琢磨琢磨吧."
天一说:"我再没气力了."
天放说:"不想帮我了?"
天一强挣起来吼叫:"我没气力,没了……"
天放说:"好吧……我自己做决定……"他扭头向地窖口走去.他没想到在这最重要的坎节儿处,自己的亲兄弟也都厌弃了他.他走到答门口,回头来颤颤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恨我."
天一继续拍着床沿嘶叫:"我没气力了,没了……"尔后虚脱一般颓然倒下,两边眼角溢淌某种无奈和怨懑的湿润.那是两颗黏稠的泪珠.似乎并不甘心,像两个十分破旧的小镇,浓缩着许多不愿期望的朦胧.委屈.使肖天一感到委屈的正是大哥走到地窖门口,又回头来刺他的那句话.大哥从来不曾细心体察过他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心.他只知道他自己所要干的.他面前只有他为肖家所立起的那本真经.他哪里知道他七弟这些年早已不恨他这位大哥了.不仅仅是恨不起来,也的确不愿再恨.镇公所的喧闹.会计室的拥挤.女文书的腋臭.小火轮码头的潮湿.木桩上剥落斑驳的青苔或霉迹.渔监所灰黯的小屋和屋后成堆的空酒瓶.晒不干的渔网咸腥.泥炭和沼泽.他的确认可了这一切.玉娟去了迺发五家后,他就娶了一个叫三根的女人.三根带来四个女儿,长得都跟男人似的.都把头发剪得很短,跟秃尾巴母鸡一样.她们都把小褂子贴肉绷得实紧.很小很小那一点妈妈纠儿,透过布褂,招人现眼地凸出.她们常常一起斜过眼来打量这位后父.当他在屋里,顶上门,把那个甚至比他还要高大粗壮的三根挤到床边上,扯开她裤腰带,三根软弱慌乱地抓住那紧着往下脱落的裤子,往床里角翻滚躲闪时,他知道她们四个总在门口守定.第二天早起,她们准定会用变得更加粗大的骨骼,摆出越发冷漠的架势.他认定她们四个总有一天都会同时长出喉结来的,并把他堵到一个大缸里头,轻而易举地把他骟了.他喜欢三根上半身的瘦弱和下半身的肥硕.他几乎一天不落地要和三根做那事.他喜欢她的惶恐和狡猾.呆木和浅薄.她不像玉娟,只是颤颤地细吟,像怕冷的小老鼠.她每回都嚷嚷得要房倒屋坍.叫他手忙脚乱,更加凶猛.她的前夫是前任镇长,因此她还随嫁来了他所未曾期待的一切.他还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