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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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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第3/3页)

老师说,我们的作家阿琴波尔迪,从创作角度看,毫无疑问,是个意志顽强的人,顽强得像头牛,倔强得像毛驴;如果阿琴波尔迪在西西里岛上下午最忧伤的时刻,打算去摩洛哥旅行,哪怕没用真名订票,而是用了阿琴波尔迪这样的笔名,虽然是疏忽,但绝对不能让我们抱这样的希望:第二天他改变主意,不亲自去旅行社用真名和合法护照买票,也没去登机,而是像成千上万孤独的德国老人那样独自飞跃长空,去北非某国。

      让-克劳德心里想:他老啦,独身一人啊。是成千上万德国独身老人之一啊。如同一台孤独的机器。如同突然衰老的光棍,或者如同一个乘坐光速旅行归来的光棍看见了别的衰老或者变成了冰雕的光棍。成千上万孤独的机器乘意大利航空公司的班机飞越羊膜般的地中海,吃着意大利通心粉,喝着红葡萄酒或者苹果酒,半睁半闭着眼睛,确信退休老人的天堂不在意大利(同样不能在欧洲任何地方),飞向非洲或者美洲混乱的机场去,那里卧着大象。那是以光速飞向巨大的坟墓啊。让-克劳德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让-克劳德望望双手,心里想着,墙上有斑点,手上也有斑点。这个讨厌的塞尔维亚臭狗屎!

      等塞尔维亚人的文章发表后,让-克劳德和曼努埃尔不得不承认塞尔维亚人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曼努埃尔说,应该做调查,应该有文学评论,应该写阐释性论文,如果时机到了,可以印刷宣传小册子,但是不能搞这种科学幻想与没写完的侦探小说混合的杂种。让-克劳德完全同意他朋友的看法。

      1997年新年伊始,丽兹渴望有什么变化。希望放假。希望去爱尔兰或者纽约看看。希望强制自己离开曼努埃尔和让-克劳德。她约二人来伦敦一谈。让-克劳德凭直觉在一定程度上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或者没什么不可逆转的事发生。他心平气和地赴约,准备多听少说。曼努埃尔恰恰相反,担心最坏的事发生(丽兹准备告诉他们她更爱让-克劳德,不过会向他保证友谊长存,甚至有可能邀请他在迫在眉睫的婚礼上作傧相)。

      第一个出现在丽兹单元房里的是让-克劳德。他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丽兹说,最好等曼努埃尔来了再谈,这样可以避免同样的话重复两次。由于二人没什么重要事可说,便开始谈天说地。让-克劳德很快就不听话了,改变了话题。丽兹于是说起阿琴波尔迪。这新话题几乎让他心烦意乱。他又想起那个塞尔维亚人,又想起那个可怜、孤独、可能厌世的老作家来(阿琴波尔迪),又想起自己浪费的岁月,想起丽兹出现前自己的蹉跎岁月。

      曼努埃尔要迟到了。让-克劳德想:整个生活全都是一堆臭狗屎;他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想呢!后来又想:要是没这个四人帮,现在她就是我的啦。又想:要是没有什么亲和力、友谊、知己、联盟,现在她就是我的啦。稍后又想:要是一切都没有,我也不可能认识她呀。又想:也有可能认识她,因为我们对阿琴波尔迪的兴趣是属于每个人的,不产生于我们这个友谊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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