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3页)
能这么不硬,叫人家看了……"
王秋赦没有起来,只是仰起了脸块.他的脸块叫泪水染得像只花猫一样.女主任心里一热,忍不住俯下身子,抚了抚他的头发:"起来,啊,起来.一个大男人……新理了发?一股香胰子气.你的脸块好热……我要休息了.今晚上有点醉了.日子还长着呢,你请回……"
王秋赦站起身子,睁着痴迷的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女主任,像在盼着某种暗示或某项指令.
五扫街人秘闻
秦书田和胡玉音两个五类分子,每天清早罚扫青石板街,已经有两三个年头了.两人都起得很早.他们一般都是从街心朝两头扫,一人扫一半.也有时从两头朝街心扫,到街心会面.好在青石板街街面不宽,又总共才三百来米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闰年三百六十六天,当镇上的人们还在做着梦、睡着宝贵的"天光觉"时,他们已经挥动竹枝扫把,在默默地扫着、默默地扫着了.好像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都是在他们的竹枝扫帚下,一个接一个地被扫走了,又被扫来了.
秦书田扫街还讲究一点姿态步伐,大约跟他当年当过歌舞剧团的编导有关系.他将扫帚整得和人一般高,腰杆挺得笔直的,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握着扫帚就和舞蹈演员在台上握着片船桨一样,一摆一摆地挥洒自如;两脚则是脚尖落地,一前一后地移动着,也像在舞台上合着音乐节拍滑行一般.由于动作轻捷协调,他总是扫得又快又好,汗都少出.而且每天都要帮着胡玉音扫上一长截.胡玉音则每天早晨都是累出一身汗,看着秦
癫子挥动扫帚的姿态感到羡慕.这本是一件女人要强过男人的活路.
说起秦癫子这些年来的表演,也是够充分的了,令人可鄙又可笑.在"四清"运动时,他是本镇大队五类分子里被斗得最狠的一个.之后,改组后的大队党支部征得工作组的同意,继续由他担任五类分子的小头目.这叫以毒攻毒.只是在他的"右派"一词前边还加上"铁帽"二字,意思是形容这顶帽子是不朽的,注定要戴进棺材里去.千万年以后发掘出来做文物,让历史学家去考证,研究撰写二十世纪中下叶中国乡村阶级斗争的学术论文.好在秦癫子没有成过家,没有后人.要不,他的这笔政治遗产还要世代相传呢.就是秦癫子自己也懂得:运动就要有对象,斗争就要有敌人.每村每镇,不保留几只死老虎、活靶子,今后一次次的群众运动,阶级斗争,怎么来发动,拿谁来开刀?每次上级发号召抓阶级斗争,基层干部们就开上几次大会,把五类分子往台上一揪,又揭又批又斗,然后向上级汇报,运动中批斗了多少个(次)阶级敌人,配合吃忆苦餐,忆苦思甜,教育了群众,提高了觉悟等等.有些五类分子死光了的生产队,就让他们的子女接位,继续他们的反动老子没有完成的职责.要不,你叫基层干部、贫下中农怎么来理解整个社会主义历史时期,始终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不理解,又怎么来抓这一头等重大的历史使命?在广大的乡村,基层干部们都拿工分不拿薪金,谈不到什么"走资派"、"资产阶级代理人".基层干部、社员群众只能从五类分子及其子女身上,来看待、认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历史延续性,来年年唱、月月讲、天天念.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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