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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1/3页)
她第一次去托马斯的寓所,体内就开始咕咕咕了。这不奇怪:早饭后她除了开车前在站
台上啃了一块三明治,至今什么也没吃。她全神贯注于前面的斗胆旅行而忘了吃饭。人们忽
视自己的身体,是极容易受其报复的。于是她站在托马斯面前时,便惊恐地听到自己肚子里
的叫声。她几乎要哭了。幸好只有十秒钟,托马斯便一把抱住了她,使她忘记了腹部的声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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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产生特丽莎的情境残酷地揭露出人类的一个基本经验,即心灵与肉体不可调和的
两重性。
很久以前,一个人会惊异地听到自己胸内有节奏跳动,但从不去猜测那是什么。他还不
能对人这样奇怪、陌生的东西给以辨识确定。那时的人体是一间囚室,囚室里的东西能看,
能听,能恐惧,能思索,还能惊异。而人体消失之后所留存的东西,便算是灵魂。
当然,今天的人体不再陌生了:我们知道在胸膛里跳动的是心脏;鼻子是伸出体外的排
气管,为肺输送氧气;脸呢,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块标记着所有生理过程的仪表板,标记着
吃,看,听,呼吸以及思维的情况。
自从一个人学会了给人体的各个部位命名,人体就好对付多了。他还得知灵魂不过是大
脑中一种活跃的灰色物质。灵与肉两重性的古老命题终于被众多科学术语淹没,我们仅仅将
其作为一种过时的浅见陋识而加以嘲笑。
但是,假使他的一位恋人来听他腹内的咕咕隆隆,灵肉一体这个科学时代的诗意错觉,
便即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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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丽莎力图透过自己的身体来认识自己。正因为如此,从孩提时代起,她就常常站在镜
子前。她害怕母亲发现,每次偷偷照镜子都带有一种秘密犯禁的色彩。
不是虚荣心使她走向镜子,而是那种看见了“我”时的惊奇。她以为透过那面部状貌看
到了自己灵魂的闪光,忘记了自己不过是看见了身体机制的仪表扳。她以为鼻子是自己天性
的真实表露,忘记了那玩意儿不过是给肺输送氧气的通气管。
久久地看着自己发呆,她不时也心烦意乱地看到自己脸上有母亲的影子。她更固执地盯
着镜子,希望母亲的影子消逝而只留下她自己。每次的成功都令她陶醉:她的灵魂浮现于她
的身体表面,如那些塞在底舱的水手终于冲了出来,散布在甲板上,向着长天挥臂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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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象她的母亲,不仅仅是模样象。有时候我有一种感觉,似乎她的整个生命只是她母亲
的继续,象台球桌上一个球的运动只是球员手臂动作的延续罢了。
这种延续是从哪儿从什么时候开始而后来变成了特丽莎的生命?
也许开始于特丽莎的爷爷,开始于那位布拉格生意人逢人便夸她女儿——特丽莎母亲的
美丽。她母亲才三、四岁,爷爷就告诉她,说她与拉裴尔的圣母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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