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3/3页)
三十里的冤枉路,哪里有他儿子的影儿!这会又说在甚幺客栈了,我又陪着他到这里,家家客栈都问过了,还是没有。我哪里还有工夫去跟他瞎跑!此刻只要他还了我的船钱,我就还他的行李。不然,我只有拿了他的行李,到船上去交代的了。你看此刻已经两点多钟了,我中饭还没有吃的呢。"我听了,又触动了母子之情,暗想这妇人此刻寻儿子不着,心中不知怎样的着急,我母亲此刻病在床上,盼我回去,只怕比他还急呢。便问那男子道:"船钱要多少呢?"那男子道:"只要四百文就够了。"我就在身边取出四角小洋钱,交给他道:"我代他还了船钱,你还他铺盖罢。"
那男子接了小洋钱,放下铺盖。我又取出六角小洋钱,给那妇人道:"你也去吃顿饭。要是寻你儿子不着,还是回苏州去罢,等打听着了你儿子到底在那里,再来寻他未迟。"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受了。我便不顾而去。
走到马路上逛逛,绕了个圈子,方才回栈。胡乙庚迎着道:"方才到你房里去,谁知你出去了。明天晚上有船了呢。"我听了不胜之喜,便道:"那幺费心代我写张船票罢。"乙庚道:"可以,可以。"说罢,让我到帐房里去坐。只见他两个小儿子,在那里念书呢,我随意考问了他几个字,甚觉得聪明。便闲坐给乙庚谈天,说起方才那妇人的事。乙瘐道:
"你给了钱他幺?"我道:"只代他给了船钱。"乙庚道:"你上了他当了!他那两个人便是母子,故意串出这个样儿来骗钱的。下次万不要给他!"我不觉呆了一呆道:"还不要紧,他骗了去,也是拿来吃饭,我只当给了化子就是了。但是怎幺知道他是母子呢?"乙庚道:"他时常在这些客栈相近的地方做这个把戏,我也碰见过好几次了。你们过路的人,虽然懂得他的话,却辨不出他的口音。象我们在这里久了,一一都听得出来的。若说这妇人是从苏州来寻儿子的,自然是苏州人,该是苏州口音,航船的人也是本帮、苏帮居多。他那两个人,可是一样的宁波口音,还是宁波奉化县的口音。你试去细看他,面目还有点相象呢,不是母子是甚幺?你说只当给了化子,他总是拿去吃饭的,可知那妇人并未十分衰颓,那男子更是强壮的时候,为甚幺那妇人不出来帮佣,那男子不做个小买卖,却串了出来,做这个勾当!还好可怜他幺?"此时天气甚短,客栈里的饭,又格外早些,说话之间,茶房已经招呼吃饭。我便到自己房里去,吃过晚饭,仍然到帐房里,给乙庚谈天,谈至更深,方才就寝。
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我便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伯父的,一封给继之的,拿到帐房,托乙庚代我交代信局,就便问几时下船。乙庚道:"早呢,要到半夜才开船。这里动身的人,往往看了夜戏才下船呢。"我道:"太晚了也不便当。"乙庚道:"太早了也无谓,总要吃了晚饭去。"我就请他算清了房饭钱,结过了帐,又到马路上逛逛,好容易又捱了这一天。
到了晚上,动身下船,那时船上还在那里装货呢,人声嘈杂得很,一直到了十点钟时候,方才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