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3/3页)
一声的水流也开始频繁起来,显示着残忍的白天又将降临。床板轧轧的声音也隐约传来,也许是几位晨勃的白领在发泄他们半梦半醒的欲望;恍惚间一些低声的欢笑呓语传进耳膜,或许是某个像上海宝贝阿慧那样的女青年正在脱掉CK或Cardier或Jeseca或Armany内裤时的娇笑声;这时候我会觉得睡意象一粒子弹忽然袭中了我的头颅,眼皮沉重异常,总是会一下子歪斜在躺椅上昏昏睡去,直至凄厉的闹钟将我拉回到嬉闹喧嚷的平凡早晨……
(2)
“我心如明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让我如何说。”
每当失眠过重,辗转反侧于床上之时,我总是心里诵背无数遍寒山和尚的禅诗来催眠自己。这种催眠法比数羊管用得多。数羊我曾试过,一直数到一万八千多只,还想像着一只只白花花干净净的山羊一只只在我想像的场景里鱼贯而入。由于我天生有一个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的脑子,每只羊都有个性,每只羊毛的卷曲度都不一样,跳然间数漏了一只,我的脑仁儿为此一下子就会因焦虑变得火烫起来,失眠更加严重,整夜算记着那只小羊的下落。从那时起,我就断然摒弃了数羊催眠法。想一想伟大的寒山和尚禅诗的意境吧--明月一般透明的心,在一望到底的潭水间幽幽洗濯。此情此景,更是无可比拟,甭说寒山和尚觉得不可说,我等蝼蚁之辈更是恍然惚然,如堕云中,难免不一会儿,就会悄然睡去,躺在那禅境百分百的混沌之中。
外面是阴雨的天,淅沥沥的雨声本来是最催人入眠的,加之昏黑的天色使朝阳不知隐埋到何处去,特别适合我这种前半夜易失眠的精神衰弱者睡个回头觉。又是个星期六的上午,该是多么让人惬意的时候呀。然而复式楼房一层传来节奏明晰的跑步声音,不缓不慢,不急不躁,咚咚咚咚,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下面一层的女户主开窗向上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我逐渐因烦躁而睡意全无,楼下女户主--一位长相凶狠有三层下巴的四十岁老娘们更是开大窗户,拧开家中的瑞典音响,用高音喇叭几百分贝地开始播放东北大秧歌。
“喂,好好的星期六,你在屋里跑什么步呀。简直就是混蛋王八蛋。”
强压怒火,我从扶梯上走下,对复式房间一层的尚喜仁骂道。尚喜仁也是复式公寓的合租者之一,去年刚从华北地区一个小县城来,做小广告出身,号称广告设计艺术家,其实也就是会使个苹果电脑画个小样儿设计个纸盒什么的,有着传说中华北农村人极其吝啬、永不吃亏的性格。惟一可取之处是他脾气出奇地好,怎么骂他怎么埋汰他从来不会发怒。
“每天早晨我都跑步,今天下雨,只能在屋里跑了。”尚喜仁头朝下正在倒立,显然跑步指标已经完成。
“你怕跑湿了鞋,鞋湿了就容易坏,坏了还得买新的,是吧。”我以他的思维逻辑问。
“对呀。”尚喜仁正在倒立,回答简捷明了。他一颗小猪包子一样的脑袋因血往下倒灌涨得通红,象一个冻坏的西红柿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