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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极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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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北极峰(中) (第2/3页)

,居然挨了师叔一记耳光,听那老人暴怒道:「没出息的东西!王妃又如何?不就是你爱慕一世的小师妹?当年你不敢和朱祁争,现下朱祁死了,你还不敢争么?活该出家当道士,让你严家断子绝孙!」

    严松挨了打,却只抚着面颊,不敢吭气。那老人厉声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快起来?」严松慢慢爬起身来,只见这峨眉掌门面容凄苦,轻轻地道:「师叔还笑话我呢,您当年若能勘破这个情关,又何必隐居深山、不问世事?」

    那老人瞪了严松一眼:「凭你也配跟我比?」严松低声道:「侄儿不敢。」那老人甚是跋扈,打完了人,又道:「我外孙呢?」严松忙道:「载允在北院守灵。师叔,不是我夸您这外孙,这孩子还真有太祖之风,父亲虽死,至今仍未落过一滴泪。」

    那老人露出难得的笑容:「什么太祖不太祖?这是因为像他外公。」严松忙道:「是、是,正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拍了几个马屁,总算将师叔送入房里,关上房门,院中复又寒静。

    卢云大大松了口气,心道:「好个峨眉山,原来还有这等耄耋耆宿。」转念又想:「对了,这老人方才提到了定远,莫非他们交过手了?」

    那老者武功之高,比之当年的四大宗师,只在伯仲之间。只是景泰年间却没听说峨眉还有这等高手。依此看来,那老者怕真如他自己所言,已然隐居大半生。否则他若十年前便出山挑战,宁不凡那「天下第一」的位子是否还坐得稳,还真是难说了。

    经历此事,卢云已收起小觑之心,深知红螺寺卧虎藏龙,多停一刻,便有一刻的危险。他不敢在此逗留,便慢慢远离厢房,约莫退出百丈,正要转身,忽见面前明明白白站着一名老者,白眉白须,不是方才那个白眉老人,却又是谁?

    卢云大吃一惊,左足抬起,一步踏转,便要抢到那老者背后,那老人右足弓步,刚巧不巧挡住了去路。卢云心下暗惊:「好厉害。」还不及变招,听得嗤地轻响,老者提起木剑,凌空虚劈,霎时天空好似裂了开来,一股剑气伴随隆隆雷声,排山倒海而来。

    卢云嘿地一声,双足使劲向后一点,左掌奋力前推,暗藏雄浑罡气,听得掌心「啪」地亮响,直痛得他眼冒金星,还不及后退,一股大力已然压迫而来,卢云也不硬挡了,索性顺着这股势力,后掠飞出。

    嗤嗤连声,身旁竹影急动,这一退竟似无止无尽,突然后背一痛,撞着了一株苍松,随即脚步晃荡,跌了出去,四下伸手去扶,摸到了一堵墙壁,却是倒在了一间木屋旁。

    卢云大口喘息,靠墙坐下,先藏住了身形,这才提手来看,只见左掌心多了一道红印,火辣辣地甚是疼痛,好似被狠抽了一鞭,痛入骨髓。

    适才卢云凝运内力,掌心里满布罡气,正是当年赖以求生的「昆仑剑芒」,仗着卓凌昭庇护,这只手方才得以保全,没被白眉老人切下来。

    卢云摇头苦笑,看他都四十岁的人了,谁知遇上这白眉老祖,却似成了当年的小塾生,居然还挨了夫子的一顿好打?下回再见了那老人,必得准备一口宝剑,绝不能再任凭宰割。

    天气冷,风又寒,掌心挨了这记,疼得发麻。卢云甩了甩手,正要起身,忽听竹林深处传来口哨声,几名黄衣侍卫飞身而过,身法快极,随即屋脊上、竹林里,人影纷纷,相互换岗,此地竟然埋伏了大批御前侍卫。

    卢云急忙蹲下,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赶忙伸手入怀,取出灵智交来的纸折察看,这一望之下,不由张大了嘴,才知此地便是「祖师禅房」,正统皇帝的行驾所在。

    霎时之间,卢云彷佛五雷轰顶,只是后背靠墙,胸口更是剧烈起伏。

    正统皇帝、正统皇帝,五十年来天下风起云涌,一切波涛皆源于这面墙后。屋中之人征讨瓦剌、兵败西疆,乃至遭敌寇俘虏、乃致景泰登基,从此这位正统之君销声匿迹,不复踪影。岂料便在天下人遗忘他的时刻,他却与伍定远、杨肃观连手,一举政变成功,创建了这个「正统王朝」。

    今时此地,一墙之隔,正统皇帝便在自己背后。卢云身上微微发热,仰望天空,遥想自己追寻一生的志向,蓦然之间,泪水涌了出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济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了这几句话,顾嗣源死了、柳昂天死了、乃至于江充、刘敬、乃至于秦霸先……乃至于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正派的、邪气的、枭雄的、英雄的,他们宛如飞蛾扑火,全数葬身于这团熊熊火焰之中。

    念及那前仆后继、一波接一波死于朝难的英雄们,卢云已是眼眶湿红,他举袖拭泪,霍地站起身来,转向了背后房舍,凝视那片纸窗。

    为了那些已死的、将死的,为了那风中残烛而茫茫无从的千万饿鬼,为了那郁郁苍苍迷迷蒙蒙相争相斗的六道众生,今日今时,卢云必须与正统皇帝见上一面。

    全身每一寸都燃起了热血,此刻不为投递奏章,也不为万民请命,卢云既非孔夫子、亦非诸葛亮,他只想告诉皇帝几句心底话,打从投入朝廷第一天以来,便窝在心里的话。可惜过去没胆量说,也没本事说,直至今日。

    「皇上……」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慢慢举手向前,正要将窗儿推开,忽听背后一人道:「福公公,皇上醒了么?」卢云大吃一惊,忙伏低了身子,撇眼去看,却见了两人,一个是军官,一个是太监,二人正在院里低声说话,与自己相距不过数丈。

    两人背对着卢云,并未见到他。听那太监骂道:「好你个高炯,怎么溜到院子里来了?要是惊动了皇上,你来挨板子啊?」卢云撇眼去看,只见那「高炯」腰束红带,一身戎装,想必是伍定远的手下。也是怕这人眼光厉害,忙伏低了身子,以免为人所知。

    那高炯人如其名,果然目光炯炯,他听了责备,却是沉着以对,拱手道:「福公公,高某一介武夫,宫廷礼仪若有怠慢,望请恕罪。只是您也是朝廷中人,该知城外军情有多急?皇上再不肯接见咱们,只恐贻误军机,谁又吃罪得起?」

    那太监却是叫「福公公」,看他年岁甚小,脾气却是不小,一听此言,立时骂道:「怎么,你们这些人吃皇粮当大官,遇上正事便不成了?你去叫伍定远来,我自己和他说。」

    那高炯道:「福公公,我家大都督便在前院。」听得此言,卢云便侧到了墙边,偷眼去看,果见院外跪了一员大将,满身征尘,不是伍定远是谁?

    卢云人在屋后,伍定远却在前院,二人相距不过咫尺。卢云遥望故人,只见伍定远摘下了头盔,露出了发髻,看他两鬓霜白,前额更已秃了大半,着实比分手时老了许多。卢云看着看,心下忽有不忍:「也真难为定远了。当这个大都督,着实不易。」

    今早城门大战,看伍定远内外煎熬,一面要镇住灾民、一面要保住京城,如今来到寺里谒上,天子却迟迟不见他,真不知这仗要如何打下去了。正叹息间,又听高炯道:「福公公,城外的情势,你也是知道的。今早徽王爷战死,庆王却又弃职逃亡,勤王军上下乱成一片,现下咱们究竟要和要战,都得皇上定夺。烦你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家大都督一定要见到皇上。」说着递过一迭银票,轻声道:「为了天下万民,拜托了。」

    那福公公挡开了银票,将他拖开了几步,离得禅房远远的,方才低声道:「高大人啊,不是咱家不肯卖你面子。这打初一以来,皇上脾气阴晴不定的,发起威来,真连神仙也顶不住,他没说要见人,谁敢吵他?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

    高炯低声道:「公公,我家大都督也说了,万岁爷一刻不见他,他一刻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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