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3页)
的护军,“首犯”还要办成死罪。
朝野不服,群情激愤。多方协调下,终于改判为流放或监禁,而肇事者李三顺却全身而退。
清流党愤然于胸,纷纷上疏抗争。被尊为清流领袖的张之洞却岿然不动,坐看云起云落。
两个月后,戏剧性的事发生了。
这天中午,慈禧坐在西暖阁,正准备吃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忙问是谁,回答说“内监”。放眼一看,却是个平民老汉,一边手持烟杆,吐着烟圈,一边吐痰不止。
慈禧震惊了,命人捉拿审讯后得知,原来老头认识宫里一个太监,请他带自己到宫里开开眼界。
两人从神武门进宫。护军因前车之鉴,不敢阻拦。随后,太监有事离开,老头转来转去迷了路,便走进了深宫。
慈禧又大怒。老头被处死,太监和护军或革职或充军,上谕则颇为讽刺地写道:“门禁松弛已极,实堪痛恨。”
张之洞发现火候已到,立刻出马,上疏痛斥太监种种令人发指的猥琐行径,描述门禁形同虚设的可怕后果,并请下旨让内务府对太监严加约束。
疏中只字不提午门护军的冤屈,却旁敲侧击地使慈禧“自悟”,暗中减轻了对护军的处罚,薄惩了李三顺。
恭亲王奕訢(xīn)拿着章疏对一干御史道:“你们上的折子真是笑话,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奏疏呢!”
要是还看不懂张香帅的辗转腾挪,同李鸿章比较一下便明朗了。
如果说李鸿章是勇于任事,张之洞就是善于任事。勇于任事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棱角,甚至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牺牲精神,而善于任事者则凡事趋利避害,见风使舵。
对张之洞而言,废科举可谓晚年最华丽的一次转身。
此事由袁世凯牵头(直隶总督),张之洞出面(士林楷模),四个省部级高官联衔,声势浩大。
无论过渡如何平滑婉转,终结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取材标准,还是对世道人心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冲击。
山西籍举人刘大鹏,在一富商家担任塾师近二十年。废科举的噩耗传来后,世界观崩塌了。
在日记中他哀号道:
早上起来,心若死灰,看得眼前一切,均属空虚,无一可垂之永久;词章之学,无人讲求,十年后恐无操笔为文之人矣;同人之失馆(失业)者纷如。嗟乎!士为四民之首,坐失其业,谋生无术,生当此时,将如之何?
其实,刘大鹏所幻灭的,正是袁世凯所希冀的。
“发展现代教育,培养新式人才”云云只是表象,对大头而言,废科举的意图只有一个——粉碎中国式成功学。
由于中国不出产萨特,没人告诉草民“他人即地狱”,因此每个人都生活在他人的评价体系里。
事实上赌场里哪有什么“成功”可言?我们被蛮横地剥夺了“不想成功”的权利,还被嘲笑为废物——人们默认凡是“成功”的就是值得追求的,这种逻辑还真是天下无敌。
更可怕的是,你因社会而变态,社会因你更变态。
《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年轻时蕙质兰心,渴望自由,追求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