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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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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2/3页)

的心情是什么时候了。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从离开门前植满梧桐的上海老家后就不见了吗?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呢!那么是从离开摆满了腊梅和水仙庆贺新年的香港父母家以后吗?那时她倒已经是个少女了。

      可是做少女的时间太短了,才满十八岁就成了“黄陆贞霓”,听着哪像个少女的名字?可笑她离开家的时候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去美国读大学。比她大不多岁的小阿姨过年来走亲戚,听说贞霓年后去纽约住在黄家,就酸姐姐是想送女儿去“和亲”。兰熹毫不客气地皱眉就骂妹妹:“十三点!”贞霓还以为她们姐妹说笑话闹着玩。后来听说小阿姨刚到香港的时候也谈过黄家。

      贞霓常常想:要是那时候没有被大她二十岁的丈夫黄智成看上,也许就上大学去了。贞霓只念到中五,虽然学历并没影响她一生的荣华富贵,可是心想事不成,总是一点遗憾。几十年看起来完满无缺的生活,这里一点遗憾,那里一点遗憾,贞霓把自己人生所有的遗憾留在丈夫去世后连同更年期一起爆发,明明自己觉得是绝症的前兆,医生竟然诊断是得了叫抑郁症或忧郁症的时髦病。这病看不见,摸不着,还来来去去,有时好点,有时,贞霓真的不想活了。

      美国的心理医生开抗沮丧的药给她。这有什么用呢?她的遗憾都是过去的事,她的一生不能重来。陆家的人都长寿,可是她的丈夫死了,孩子大了,运气不好的话,“黄陆贞霓”可能要像现在这样再活四十年。医生要她“做自己”,“培养嗜好”,“不要把遗憾憋在心里,说出来”。除了那瓶她不想吃的药丸,其他的处方都太抽象了,贞霓十八岁以来做过黄家少奶奶、黄家太太,和黄家姆妈,不懂什么是“做自己”。她衣食无缺,要什么没有?可是房、车、珠宝名牌、小白球一杆进洞、打麻将绝张自摸好像都填不满心里那份空落落。“把遗憾说出来”就更不靠谱,她一生顺遂,不痛快的只是些生活中的琐事罢了,哪里说得出能憋出病来的委屈?

      可是有了亚发这样一个信得过的医生朋友以后,贞霓开始正视自己的抑郁,不再排斥服用抗沮丧的药。不去细究西药的副作用自己吓自己,心理医生开的处方竟有神效,很快她的情绪就开朗了一些,生理不适也得到改善。慢慢地,她也有余力考虑厘清心头纠结。她想:至少要确定人生到底是在哪个点上跟那个“自己”失散的?贞霓就真的在某一天向母亲兰熹问起“和亲”的旧事。

      “为啥不让我上大学,要我嫁进黄家?是勿是阿拉屋里厢跑到香港无莫铜钿?”一直到跟亚发谈起小时候种种,贞霓才思考过陆家在“逃难”之中维持排场是件不容易的事,“心理医生讲我的毛病可能是老早就有了的呀。”

      “十三点!”兰熹还是那句话。这次是骂洋医生,也是骂不知好歹的女儿。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知道富人家孩子的家庭责任更大。就拿贞霓的娘家来说吧,陆太太金兰熹,十八九岁就帮着继母管家,连终身大事都差点耽误;陆先生陆永棠也是十八九岁就被在侨居地发了财的父亲送回家乡,要他娶贵胄淑女,负责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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