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2/3页)
北国绝境里,诗,还热腾腾地活
着。机械厂的工人、大学里的学生,把诗打在一页页粗糙的纸上,碰到一个有太阳
的星期六,就跑到阿贝特街上,找到一面斑驳的墙,把诗页一张一张贴起来。人往
马路上一横,对着晴天就朗声把诗念出来,人们围着诗墙也围着诗人。有的还穿着
工人裤,有的提着菜篮,有的让小孩骑在颈上;没有人穿着礼服来听诗。
最后一个诗人也念完了。群众纷纷买诗。挑选自己喜欢的,一张诗一个卢布。
你对那个黑眼睛的年轻人说你要他的一首诗,他却放了厚厚一大叠在你手掌上。
“我写了这么多。”他腼腆地说。
“可是我不懂俄文呀!”你愧歉地说。
你给了他一个卢布,取了一页诗。
有人碰了下你的手肘,是个中年男人,挺着巨大的啤酒肚子,他对你说:
“从外面来的客人,你一定要把我们的真实情况告诉外面的世界!你一定要把
社会主义的真相说出去!”
复 仇
不远处有锣鼓音乐传来,你已经被汹涌的人潮卷到了街口,街口站着个圆柱,
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巨幅广告。你的眼睛立刻就看到两个触目的英文字:
“铁幕!”
你拿稳了手心里的诗卷,听见乔玛说:
“到了!”
就是这里?
“按照他书里的描写,”满脸胳腮胡的乔玛说,“应该就是这栋楼。”
从弄堂穿过,来到了安静的天井,阿贝特街上的喧声就溶入了远景。这是栋八
层高的老房子,究竟哪一扇窗子是瑞巴可夫和萨沙住过的呢?
一个包着黑头巾的老妇人打开了一扇窗,抖动她的毯子,又把窗关上。
她不就是萨沙的母亲吗?
你是记得萨沙的。
不到廿岁的萨沙,纯洁而正直,对社会主义建国充满理想和抱负,理所当然,
他是共青团的优秀忠贞青年。正由于他的理想和抱负,他批评了一个以政治意识挂
帅的老师,又在学校壁报上作了首打油诗,他被开除了学籍,从此变成一名“思想
有问题”的政治嫌犯,莫名其妙地被逮捕,莫名其妙地被监禁,终而流放西伯利亚。
瑞巴可夫所创造的萨沙其实是他自己,还有三十年代阿贝特街上那无忧无虑的
惨绿少年。斯大林掌权之后,白色恐怖无声无臭地钻进了人们温暖的被褥里。无忧
无虑的惨绿少年开始在半夜里失踪。忠贞的老党员突然发觉自己已成为“人民的敌
人”。在国家利益的大前提之下,像萨沙那样微小的个人一个一个被抹掉了,像小
虫一样,被一只看不见的手。
有多少像萨沙那样被抹掉的个人?你听历史学者说,在一九二四到一九三八的
短短四年之间,八百万苏联公民被逮捕,罪名都是“反革命”、“叛乱”。至少有
五十万人被枪毙。
你也听波兰人说,苏联征了一万多名波兰壮丁到苏联去,这些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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